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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浩轩吓了一跳,他爹是来真的了,他是拦还是不拦?他还没权衡好,有人已经急了。说时迟那时快,在荆条快落到周鑫背上的时候,一个鹅黄的身影冲了出来,直接迎上了那根荆条。

    “爹,不要!”来人正是刘师傅唯一的女儿,刘婉婉,她一早就听到了动静,怕他爹见了她更生周鑫的气,就一直躲着没出来。直到她爹真要动手了,才忍不住冲了出来。

    “婉娘!你!”刘师傅气得直跳脚,这傻闺女,当真以为他那么狠心不成?不过是想试试周鑫的诚意,是不是有担当,却被自家这不争气的女儿坏了事。

    其实在荆条落到身上的时候,刘婉婉就知道自己做错了,这力道,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嘛。这回好了,帮了倒忙了,还误会了自己爹,她赶紧讨好地看着刘师傅,“爹,我错了,您别生气,还不是您刚才太有气势了,我都吓着了。”

    “罢了,随你们吧。周鑫,看在婉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回去让你爹娘来一趟吧。”这是同意了,不过他也不忘了提醒一下周鑫,“想想婉娘为你做的,要是以后你待婉娘不好,就是丧了良心了。”

    “师傅您这是同意了?师傅您真是太好了,谢谢您,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婉婉的,要是以后我待婉娘有一点不好,到时候您只管打断我的腿。”周鑫现在的心情就像从谷底飞上了云霄,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龇牙咧嘴地笑个不停。直到师兄在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他几下,他才恢复了几点清明,认真地跟刘师傅磕了个头,就爬起来跑了出去,他要回家告知爹娘这个好消息。

    “衣服,金子,把衣服穿上!”刘浩轩在后面拿着周鑫的外衫大声叫着他,周鑫这才发现一着急,衣服都忘了穿了,就这么光着膀子出去了。让心仪的姑娘和老丈人看到自己如此毛躁的表现,周鑫羞愧极了,通红着脸接过衣服赶紧穿上,然后脚步虚浮地匆匆回家了。

    ☆、第53章 买牛+再嫁

    自从周鑫的亲事定下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村里监督房子的修建, 生怕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 让媳妇挑了毛病。等回头房子盖好后, 他还要再走一趟南方, 倒卖一次南北货, 把自己的铺子开起来。

    这样一来,周家的杂货铺就没有人看铺子了。唯一能胜任掌柜一职的周磊还要负责去府城进货,顶一阵还好, 但是长期下来肯定吃不消的。再说, 比起镇上, 周磊还是更喜欢留在这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子里。最后一家子商量一下, 决定还是花点钱雇个人来看铺子得了, 不过想找一个有真本事人品还信得过的人就要慢慢挑选了。

    这边周家铺子的掌柜还没选好,周琳也遇到了差不多的问题。看着面前有点不好意思的树林, 周琳有点头疼,“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要离开一阵?”

    树林也觉得挺对不起表姐的, 在他们家艰难的时候, 表姐给了他这份工做,算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 要不是不得已, 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小三儿月底要去县里考试,我想陪着他去,这一来一回, 怕是得个十天半个月不能回来。”

    周琳吓了一跳,“小三儿现在就可以下场了?”她低头扳指一算,小三儿进学居然都有三年了?都说古代书生是十年寒窗苦读,这才读了三年就想下场,结果怕是不会太理想,小三儿这么小,不会经受不住打击吧?

    小三儿的师傅自己就是读书人,哪里会不知道功名有多难得。树林就跟周琳解释了一下这次下场的原因,“先生说了,小三儿在学堂里算是学得好的了,这些时日就有点飘了。正好让他参加今年的县试,去试试水,也见见世面,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且就算不为功名,能先熟悉一下县试的流程也是有好处的。”

    再说,万一走了狗屎运,过了县试呢?树林心里也是有点想法的。他这两年在镇上给表姐看铺子,挣的钱都供给小三儿读书了,就盼着他哪一天能考个功名回来,把王富贵踩在脚下,让他只能在烂泥里苟且偷生,看着他们和娘越过越好,他才能解气。

    小三儿考试肯定是大事,周琳也不能拦着树林,只能让跟福生去店里顶一阵儿。

    头一天福生原本是不打算带着周琳的,但是架不住媳妇的央求,只能妥协了。周琳也是在家憋得狠了,想着上次去镇上还是三月三的事儿呢,这次也跟着出来透透气吧。

    “咱们这次去镇上买头牛吧?回头家里耕地,赶个集都方便,这样老是借别人家的也不方便。”周琳看着二胖家的牛车,跟福生抱怨。先前是家里的银子大多都用在开店收木头上了,这些时候也攒了一些钱,买头牛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不光牛,这房子也得重建,这黄泥胚的墙壁,她总担心哪天下大雨会突然倒了。不过老人家都说怀孕不能动土,怕惊了胎神,她也只能耐心等孩子落地再说了。

    福生想想也是,终于手里有点钱了,给家里买头牛也好。他自己赶集走着去都习惯了,要是带着媳妇,没有个车还真不方便。再说买了牛,爹娘再耕地的时候就不用低三下四借别人家的牛使了。农忙的时候,谁家都忙,光耕自己家的地牛就累得不行了,谁还愿意往外借?再遇上那种不把别人家牛当回事,往死里使的人,就更心疼了。

    “不过要说买牛,还是得找爹看看,我怕是挑不好”,福生有点迟疑地说。他爹虽然自己没有养过牛,但是接触过的牛还是不少的,应该比自己有经验。

    “要不......那咱们去那院叫上爹娘吧,今儿个就一起去镇上吧。”其实周琳想说,要不叫自己爹去吧,好歹她家也养过牛的。不过想想家里的牛大多都是爷爷亲自伺候的,她话到嘴边就又改了口。

    等福生说了买牛的事,蒋铁林高兴得不行,“买牛好啊,家里是该添头牛了,爹这回保准给你们挑个好的。”在蒋铁林看来,家业兴旺的标志就是有田有房有牲口,虽然买牛的是儿子家,但他脸上一样有光。

    一家四口半(周琳肚子里的勉强算半个吧),坐着牛车沿着村子当街的路晃晃悠悠走过去,遇到有人诧异地问,“铁哥,这一大家子是干啥去啊?”蒋铁林就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家里孩子要买头牛,我去跟着掌掌眼。”其实他心里都乐开花了,恨不得跟全村人说,他蒋家要买牛了。陈氏横了他几个白眼,自己低下头也笑起来了,真好。

    周琳看着公婆的表现觉得他们真是容易满足,仓里有粮,身上有衣,再养上几样家畜,就觉得人生圆满了,再也没有别的追求了。人类的痛苦往往来自于永远填不满的欲|望,其实,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也很美好不是吗?

    镇上买牛有专门的地方,叫做牛马行。说是牛马行,其实卖的不只牛马,还有驴、骡这样体型较大的牲畜。因此,他们一行人到了镇上就直奔目的地。把牛车找了地方寄存上,几个人穿过一道牌坊就到了牛马行。

    周琳一进来就看到路边栓着不少的牛马驴骡,大多卖家都一个人坐着,目光逡巡着过路的人,也有三五个人聚在一起,讨论着面前的牲畜的牙口皮毛。让周琳不解的是,不远处的还有三个人站成三角,其中一个人不时把手伸进左右两个人的袖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人拿了钱出来,周琳才知道这是讨价还价,但是全程都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谈的。

    周琳越看越觉得奇怪,小声问福生,“那边三个人是干嘛的?”福生其实也早看见了,但是他也很少有机会来牛马市,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爹,您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铁林难得有在这两个能耐的小辈面前显摆的机会,就得意地说,“你们小孩子家就不懂了吧?这是经纪在帮着谈价格,这还有个行话叫‘袖里吞金’。你看他刚才把手伸进卖家和买家的袖子里,就是在捏对方的手指,通过对方的手势了解买卖双方的出价,好从中说合,免得伤了和气。要是买卖谈成了,买家还要给经纪半成的钱做佣金。”

    说得兴起的蒋铁林不等两个人再问,就又跟他们讲了什么手势代表多少钱,一捏一摇都有讲究,这其中的门道可多了去了。

    周琳和福生听得津津有味,都差点忘了今天是来干嘛了,还是陈氏打断了蒋铁林的话题,“别显摆你肚子里那半桶水了,赶紧挑牛吧,回头福生还得去铺子呢。”

    蒋铁林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他背着手走到卖牛的那一块,仔细打量了起来。这头牛毛色不够亮,那头牛牙口太老,这个前身不够高,那个四肢不够健壮.......直到把所有在卖的牛都看了一遍,蒋铁林才选出了自己心仪的牛。

    只见这头牛毛色淡黄,又细又密,牛头瘦长,面容清秀,一双温和的大眼扑闪扑闪,很是精神。再看它骨骼粗壮、肌肉发达,四肢四肢生势状似琵琶;前肢略弯;胫骨长,跖骨短,可真是一头好牛。就连卖牛的都摇着头说,“老哥这眼光也没谁了,我这最好的一头牛就这么被你挑走了。”

    蒋铁林笑笑不说话,认下了这人的夸奖。既然牛选好了,下面就要经纪出场了。等经纪过来在蒋铁林和卖牛的衣袖中捏来捏去一番,放下手后,蒋铁林就回头跟福生说,“七两银子,再给黄经纪拿四百文。”

    周琳不禁咂舌,难怪村里有牛的人家这么少,这一头牛可比盖一栋茅屋都贵了。等牵着自家的牛出了牛马行,她才说,“这头牛还真不便宜,经纪也真赚钱,就这么捏几下就赚了小半两银子!”

    蒋铁林又开始解惑了,“牛哪有便宜的,不过普通的牛五两银子差不多就能买到了,也是你们不差钱,我才挑了个最好的给你们。还有这经纪,赚钱是赚钱,但是不光得懂牛马,还得有关系,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看来从古至今,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中,这裙带关系都不少见啊。

    把牛车留给福生两口子,蒋铁林就牵着牛,让陈氏骑上去,一路哼着小曲回了上湾村。这边福生就赶着牛车带着媳妇去了木枋。

    到了木枋,把门口的贴着的“今日东家有事,巳时开门”的纸条揭下来,就打开了大门。木枋里货物归置得十分整齐,地上也不见一丝脏乱,可见树林平日的用心了。福生过来也只需把新添的几样货物摆放上去,就坐在柜台后面候着客人上门了。

    周琳自打怀孕后就不用脂粉了,因此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去路掌柜铺子里看看了,想着自家铺子好歹也是托人家的福才找到的,就打算过去坐坐。

    结果她一进路掌柜家的铺子,就看到七八个妇人在争相挑选脂粉,就纳闷地问路掌柜,“您这里脂粉是不要钱了?这么多人抢?”

    路掌柜笑得有些落寞,“把铺子里积存的货物的处理一下,我就要关门了。”从她先头的男人死后,她就开了这个铺子,一晃五六年了,这要关掉还真不习惯。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铺子不是开得好好地,也没少赚银子,就这么关了多可惜。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有事你就说,能帮的我们就帮了。”周琳试探地问。

    路掌柜指了指墙上贴的红纸,上面一排黑字:东家有喜,店铺出兑,所有脂粉七折出售。“我要嫁了,婆婆看不惯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就让我把铺子关了,回头好好在家伺候男人孩子。”也许是怕周琳担心她,又笑了笑说,“说来这打折的主意还是跟你学的呢,果然这客人就多了不少,我看要不了几天就处理完了。”

    周琳不明白路掌柜好端端的一个古代版女强人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缩在后宅里,为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养育前任留下的孩子,只能感慨,“看来你肯定很喜欢那人。”

    路掌柜明白周琳的意思,摇摇头说,“他确实是待我好,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上了年纪,一个人住着一间空荡荡的大屋子,太冷清了,大夏天里都觉得骨子里一阵阵寒意。恰好遇到这么一个人,我想嫁了也好,好歹有个人陪着,将来再有个一儿半女,就更好了。那样哪天他负了我,我就带了孩子和离,再把铺子开起来。”说着她的眉眼都飞扬起来,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却无损她的容颜,反而增添了一丝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

    想要带着孩子和离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想想路掌柜这么能耐的人,说不定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呢。既然路掌柜更喜欢有人陪伴的生活,她还是衷心希望她能这样相夫教子幸福一辈子。也许,等她婆婆过世了,路掌柜还能再回来开铺子呢?到时候家庭事业两者就都能兼得了。周琳也只能这样往好处想了。

    下午和福生一起在木枋待着,周琳还和他八卦了路掌柜的事,最后还遗憾地评论,“要我是路掌柜,就不会嫁给一个要自己放弃事业的男人,真不知道路掌柜怎么想的。”

    福生却更不理解媳妇的想法,“女人家家的,一个人无儿无女,挣那么多钱做什么?还是有个归宿的好。”在他看来,女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才是本分,路掌柜这样抛头露面开铺子,他其实也是不太赞同的。不过是因为不关他的事,他也没说过什么。

    周琳知道福生的想法后,只觉得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知道他从小就处在这个环境,身边的都是一样想法的人,她也懒得跟他争辩。反正她自己暂时是没有做女强人的想法,就做福生这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小女人就是了。两口子过日子,难免有想不到一处的,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没必要非争个高低。

    除了这天,剩下的七八天都是福生自己一个人去看铺子,周琳扛个大肚子,福生也不放心她来回折腾,白日里就托陈氏帮忙照顾媳妇,自己晚上再赶回来。直到树林和小三儿回来,两个人才结束了牛郎织女一样的日子。

    既然不到十天就回来了,很明显,小三儿这是县试落选了,这本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就小三儿自己垂头丧气,像个斗败了的小公鸡。

    ☆、第54章 劝学(修)

    小三儿这次也许是太累了,再加上受到的打击太大, 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场。病还没好彻底, 就开始埋头苦读, 手不离书的。就连上个茅房都揣着一本书, 晚上也常常熬到半夜还不睡。

    要说这孩子其实也聪明, 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他熬夜读书,就用布巾把门缝都塞上,窗子还用一条薄被悬挂遮挡上。这样即使有人路过他的门口, 也不会看到一丝光亮。直到周磊有次起夜, 正好撞上小三儿也起来, 看到他房里的摊开的书本和奇怪的布置, 才发现了这件事。

    虽然周家人都觉得小三儿有点魔怔, 但是也不觉得刻苦读书有什么不对,就没太当一回事, 只能叮嘱几句,让他保重身体, 夜里不要熬太晚。也许是过了明路, 小三儿此后反倒不遮掩了,天天窗子都亮到子时之后。

    直到赵氏过来看周琳的时候, 随口说起这事, 她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孩子可别把自己整抑郁了啊,就算不抑郁,估计他那小身板也熬不过下去啊。为此, 周琳扛着五个月的肚子专门回了一趟家,准备去给这个要走火入魔的小表弟灌点“鸡汤”。

    “小三儿这段时间有点不对劲,我跟娘回去看看。晚上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己弄点吃的,可别又不吃了。”周琳提醒福生,也许是之前习惯了一日两餐,福生自己在家的时候,晚上就经常不吃饭。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想要山珍海味自然不可能,但是粗茶淡饭一日三餐还是没有问题的,她可不允许自家男人这么苛待自己。

    福生知道自己先前在媳妇回娘家的时候,不吃晚饭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我先前就是忙忘了,这次一定会记得的,你放心。”

    听了福生的再三保证后,周琳就跟着赵氏一起回了周家村。小三儿下学就是傍晚了,她倒不急着找他,先把胖嘟嘟的宝儿抱了个满怀,“宝儿,想姐姐了没?”

    宝儿眼睛一弯,抱着周琳的脖子,拉长了声音说,“想~还想小宝宝。”说着还摸了摸周琳的肚子。周琳还教他跟肚子里的孩子对掌,“你摸摸,这是它的小手,它要是高兴了,就会动一动。”

    姐弟俩玩得高兴,赵氏却紧张地把儿子抱下来,“你肚子里揣着孩子,当心点。宝儿这么沉,你抱他做什么?”

    周琳有点讪讪,这不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宝儿了,她也是一时高兴,再说了,都五个月了,她身体又好,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小孩子长得就是快,想起那个抱在怀里一小团的小婴儿,一眨眼就足有三尺高了。

    “娘,宝儿也五岁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周琳搂着宝儿坐在椅子上,问赵氏。正低头玩手指的宝儿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姐姐,一脸茫然。

    赵氏也不知道闺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什么打算?他这么大点,能有啥打算?”周爹一想这段时间小三儿的事,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你是想让宝儿也进学?”

    “是啊,不管宝儿是不是有读书的天分,怎么也得送他读几年书,就算不为功名,认些字,学些道理,以后的好处也够他受用了。”前世谁家孩子不送学校上个几年学,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是个文盲的事实,怎么也得劝爹娘把宝儿送去学堂。

    周爹想起村里的二狗,小时候跟周磊他们一样满山光屁股跑的野小子,上了几年学,考上了廪生,就穿起了长衫,每月拿着官家发的米粮,村里谁见了不客客气气的。因此听了女儿的话,他就激动地说,“我看行,为官为宰的咱不敢想,就算跟二狗一样考个秀才廪生的也行啊,你看现在村里谁不敬着他,就连他爹德春在村里都成天翘着尾巴走路,我看给他屁股上绑个炮仗他都能上天了。”

    “叫什么二狗?人家有大名,叫怀瑾。都是有功名的人了,你还这样叫人家,真是没眼色。上次你在镇上见了怀瑾,统着那么多人,张口就是‘二狗’,我看怀瑾脸刷的就绿了。”赵氏就看不惯自家男人这点,不会说话,幸好他不常说话,不然早把人得罪完了。

    周爹听媳妇在闺女面前说自己的糗事,也有点挂不住,“这不是叫顺口了吗,一时忘了他的大名。不说怀瑾了,说说咱们宝儿,你觉得闺女说得行不?”

    赵氏从娘家到婆家也就见了周怀瑾这么一个正经的读书人,不免有点迟疑,“这读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没见小三儿学了三年,在学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这县试第一关都没过去。是不是咱们家坟头上就没长那根草?”

    “这话说得,咱家坟头怎么就没长那根草了?二、怀瑾那小子小时候谁能看出他有什么出息了?现在不也人五人六的?咱宝儿哪点不如他了?”这话周爹可不爱听,他是看宝儿哪哪儿都好,别说秀才,说不定还能当个官老爷呢,这会儿他也被赵氏激出野心了。

    周琳看着爹娘斗嘴,一直捂着嘴偷笑,这时看他们不说话了才开口,“我爹说得是,我看宝儿可伶俐着呢,咱哪儿也不比别人差,是不是宝儿?”

    宝儿也知道姐姐在夸他,当即挺起小胸脯大声说,“是,宝儿可厉害了,二哥叫我数数,我都能数到五十了,我还会算数,会认字!”他板着指头认真地炫耀着自己会的东西。

    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周琳赶紧问爹娘,“金子什么时候教宝儿这些的?”她都不知道宝儿已经学了这么多东西,看来送宝儿上学的事儿要抓紧了。前世都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晚了就耽误了一棵好苗子。

    周爹和赵氏也纳闷呢,两口子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不过不管宝儿什么时候学的,这终归算是一件好事,周爹一把把小儿子捞到怀里,在他的小脑瓜上胡撸了几下,“好儿子,真有能耐,咱周家能不能改换门楣就看你了。”

    突然被自己爹这么夸赞,宝儿有点害羞地把头埋进周爹的怀里。赵氏看着只笑,再也没说什么宝儿读书不行的话了。毕竟自己亲生的,她也是看宝儿怎么都好,先前也是把读书人看得太高了,总把自己看得太低。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周琳可没忘了先问周鑫,“金子,你什么时候教宝儿认字算数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周鑫这会儿才想起来宝儿的事情,差点给忘了,赶紧说,“二姐,我跟你说,宝儿可真是聪明,我就没事带他的时候,教他数数,他很快就记住了。然后我就教他认字,没几天就认了好几个,我看可以把宝儿也送去学堂了,不读书可白费了他那脑子。”

    周爹笑呵呵地说,“爹,我们今天还跟二丫说呢,宝儿这么伶俐,回头把他也送去学堂念书去,说不定还能考个功名回来呢。”他是一点也不谦虚,把宝儿下午的表现一顿好夸。

    周爷爷对家里多个读书的孩子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宝儿表现还这么说,连声说,“好好好,现在家里也不差这几个钱了,将来孩子都送去读书,只要有一个考了功名,咱周家也能说是耕读人家了。”

    周姑姑更是开心,“二嫂就把宝儿也送到牌坊刘那,跟小三儿做个伴”,然后又跟儿子说,“三儿,回头可要看好你弟弟,别让人欺负了他去。”说了半天也不见儿子回应,一看,这孩子又手里抱着书看上了。

    周琳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就把小三儿手里的书抽走了,小三儿这才愕然地抬起头,“表姐,你拿我书做什么?快还我吧,我正看着呢。”

    “我今天就是准备跟你认真谈谈的,你现在这状态可不好啊。天天这样白天黑夜的死读书,就能超过县里那些学子了,就能通过县试了?”周琳盯着小三儿的眼睛,严肃地问他。

    十一岁的小少年听了表姐的话直愣愣的坐着,讷讷地说,“那我还能怎么办?除了多花点时间读书,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赶上他们。这次去了县里,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一只蹲在井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想想先前我因为在学堂考了几次第一就得意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可笑极了。”说着这孩子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周琳放软了声音,耐心跟他说,“看看你眼底的黑影,你这样拼了命的读书,恐怕先垮下来的就是你的身体了。这样透支精力,不会觉得背书的效率低了许多吗?”

    小三儿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往常一段文章,他念个几遍就能背个七七八八,现在至少都要十几遍,还经常会忘记。“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我读书,我连个县试都过不了......”他好担心,到了后年,下一次的县试,他会再次落榜,那样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付出了这么多娘和大哥,还有收留他们的外公外婆一家。

    家里人这才知道小三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看着周琳。

    周琳叹了一口气,放在前世,这也不过是一个刚小学毕业的孩子,现在就已经背负了这么多。她搬了凳子坐到小三儿身边,掏出帕子帮他擦了擦眼角,“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都说十年寒窗苦,你这才学了三年,就着急了?我就不信参加县试的都是你这样的小儿,怕是二十来岁,三四十岁的怕是都有吧?”

    这倒是,小三儿说,“我还见了一个头发发白的爷爷,儿子都娶妻生子了,还没过县试呢。”

    “劝学你应该也学了吧?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假如功名在千里之外,你现在连半山腰还没到呢,觉得自己离目标太远是正常的。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踏实地往前走,总会走到的。但是若是你急功近利,看离得太远,就跑了起来,等脱了力,身体垮了,哪怕就剩一步,也永远摸不到目标。再说,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先生现在让你现在去参加县试,难道真的指望你考出个什么名堂吗?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天高地厚,好去去你的浮躁,让你踏实下来,你倒好,钻牛角尖里了。”

    周琳这边说得兴起,小三儿连连点头,皱着的小脸也放松了,“我知道了,表姐,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晚上也会早点歇息,不会熬那么晚了。”

    “不光要早睡,还要早起,然后没事去后山跑两圈,强健一下筋骨,不然考个试就病一场,好人也受不了。”周琳又教小三儿劳逸结合,让他意识到一个好身体对科考上的重要性。

    不过周家其他人面色就奇异了,还是赵氏忍不住问了,“二丫,你哪儿学的这么多东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也能说上几句了?”她没记错啊,她家闺女也就跟着小三儿学了几个字吧?这徒弟都能把师傅说服了?

    周琳这才发现一时激动,马甲要被扒了,眼珠转了转,只能想办法来圆,“我是嫁了后,成天在家里待着没事,就买了书自己瞎着墨的。”也不管这话能不能糊弄住家人了,她也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不过显然周家人都相当“单纯”,并没有继续追问,不过也许是因为都是家人,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宁愿相信周琳是天赋异禀。周爷爷还得意地说,“我就说咱们家孩子都是读书的好苗子,将来宝儿要是能像他姐姐这样,考个秀才算啥,指不定还能去京里考试呢,到时候见见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老头儿自己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乐得山羊胡子都一翘一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