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池赐酒(NPH)》 骠骑将军(指奸h) 秋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 长芳殿无人值守,在雨夜里显出一种寂静的味道,临近湘水的窗半掩着,隐约照出半扇莹莹的光晕。一枝金灿灿的桂花插在银瓶里,大约新折不久,案上火焰淡弱地摇曳,勾出花枝模糊的棱角。 剔灯的鱼形银针横在书案的另一端,针首挑着殷红颜色的烛花,已经干涸了。 徽音歪在床头,手里挽着那层绡,神色有些茫茫,眉目间满是困顿的意思。 无人作陪的夜晚,寒衾孤枕,就连新烧的炭火也驱不散这无边的寂寞。 耶律炽恭敬地跪在地上,脊梁微弯,膝盖用力地压下去,仿佛要将膝骨碾碎。分明是个极谦逊的姿势,却偏要将头颅昂起来,突兀地破坏了这点温驯,恰好与这西羌异族谦逊下秉性如此的轻慢相衬。 直过了好半晌,徽音一愣,这才垂下颈子觑向他,“夜深了,将军回去罢。” 耶律炽不动,慢慢才像回过神,往她的方向迟疑地膝行几步。 因他生得极高大,在她面前跪着也像躬身坐在椅中。早年间西羌降汉,羌人奴隶随着岁贡进献的牛羊入关,又有羌部迁居并凉二州,边陲地方便渐渐有了汉羌通婚——以前就有,只是这些年更多了。 她仔细地想,耶律炽出身雁门,身份不详,却有一个西羌大姓,大约也是这样的缘由吧。 也许是因为曾在并州住过几年,感同身受地经历过羌人作乱,徽音不喜羌人。然而她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连一丝侮慢也没有,对于任何人,任何可能靠近她的人,她从来都是如出一辙的漠视。 “娘娘……”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如含沙,“请,让臣,服侍您。” 他这回倒是说得流利,“别赶我走。” 融融的光焰在耶律炽金色的瞳仁里旋飞,像是一朵漫开的金粉烟花,又像蜡花飘旋。 徽音虚虚地望过去,半眯的视野里尽是一种暧昧不明的虚幻,重影之中唯有灯烛清明,这份平静的注视很轻易地打动了她。 她掀开帘帷而出,裙角被人轻轻地挽在手中。 秋夜里,连燕雀的哀鸣都听不见。雨水滑过窗槛,冷意慢慢地浮起。 她若有所思,“你现在是……” 他有时听不太懂汉话,便会试着分辨唇语。 徽音顿了顿,继续问,“晏岐给你封了什么官职?”她轻声道,“……骠骑将军?” 好在这样简单的话他听懂了,“是。” 入洛五年,耶律炽只学会了最基本的汉话。 一路摸滚打爬,从奴隶到骠骑将军,他拢共就没读过几天书,可是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好运气,遇到机会就要不顾一切地抓住。 徽音微妙地一觑,竟然有些很不着调的心虚:好像是有一年的春天,隔着凉亭里被湖风卷起的帷幔,层层掩映之下,隐隐有她轻慢调笑的混账话。那时候耶律炽奉命前来,就站在外面。 于是,他入洛学会的第一句汉话是:“求娘娘垂爱。” 徽音慢慢地叹了声气,重新坐回榻上,向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看他有了动作,她却摇摇头,懒骨头似的歪在床头,耶律炽不懂她意思,一时定在原处,脊梁更深地弯了下去,仿佛要俯首贴地。徽音感到好笑,扶着雕龙琢凤的床角,短暂地默不作声,烛光翩跹地落在她远山般的眉间,为这个迷蒙的美梦增添十分的光彩。 有细细的颤栗毫无警示地爬上脊梁,耶律炽似有所觉,低下头,不敢再看。 对一个忐忑的人而言,漫长的等待无异于白驹过隙的百年。心中不由感到惶然,娘娘为什么久久不愿召见?是讨厌吗?我应该带着赛音山达的茶娜其其格来见娘娘的。 她出声吩咐,又似乎是向下的训示。 “——用爬的。” 起初,她以为耶律炽会迟疑,但是没有。窗下隐约的烛火倏忽一闪,爆出一声脆响,逐渐烧得旺了,徽音却什么也看不清楚。铅灰色的阴影宛如海水涌来,她被人轻轻地拥进怀中,这时她才震撼地回过味来,耶律炽当真是像小犬那样四肢着地爬过来的。 “你——” 徽音笑了一下,将面颊贴过去,“你是狗吗?” “我……” 耶律炽迟缓地停了一停,牵了牵嘴角,脸贴脸依偎,“……我是。” 哦,听着很高兴啊。 徽音宽宏大量,没有计较他的渎犯。又拽着他蜷曲的发尾,低声说,“学声小狗叫?” 回应她的是耶律炽逼近的鼻尖。 寝殿是主子安睡之地,用来做帷幔的,都是宫廷最好的料子。织造局新献的织品,千层万层的红绡,一根根悬在头顶,恍然间竟如漫步在云海深处。 妆台桌案盘桓着金红的光晕,铜镜折出一棱锋利的光。这耀眼的潮红一丝丝漫进帷中,炭火似的,烧得耶律炽脖颈滚烫。 他是羌人,又在边陲日晒雨淋,体格强健,皮肤是很深的褐色,与洛阳里安于享乐的王公贵族并不相像。这样的人,一旦害了羞,面上是看不出端倪的。 就像现在——徽音的心口开始狂跳,有什么重物正在鼓噪地抽动。 耶律炽身上有种草木的味道,清新干燥,让人想起并州漫山遍野的草泽,她本以为他是没有攻击性的人物,于是准许他在今夜触碰她的裙角,事实却给了她一次可怕的迎面重击。 她呜咽一声,嗓子闷闷的,“等一下……” 耶律炽果然停住了,金瞳在幽暗中闪动一瞬,“娘娘?” 徽音缓了缓,还是没忍住,再度笑出声来,“真停啊?我……唔……” 这回亲得更重了。徽音歪得靠不住床头,顺势往后一倒,隔着一层薄薄的绡,灼灼烛花在眼前窜动,火红的小蛇爬行在绣花密密的针脚里。 耶律炽伏过去,屈肘扶着她慢慢倒进床榻,徽音半眯着眼,心中血潮阵阵,分开的唇齿间扯出一道暧昧黏连的细丝。 从雁门离开之时,耶律炽绝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殷太后的入幕之宾。 徽音很年轻,皮相正青春,只是再年轻,她也是一国之母。 他在羌人的部落长大,与父辈逐水草而居,不懂什么是“以色侍人”,只见过父亲驱逐羊圈里的公羊与母羊,令它们在某一处短暂地依偎,五个月后为父亲添上一笔新的财产。 殿上他曾这么说了,春光横斜在地,壁上连绵的画幅被阴翳所隐,徽音坐在圈椅里,听完露出深思的表情,却只笑着说:人可不是财产,怎么能将臣民称作财产?那太过冷酷了。 晏歧陪在太后左右,冕旒悬垂的玉串轻轻一晃,嗫嚅着说是。 皇帝今年十七,实在算不上年幼了。 可他在徽音面前,一向言听计从,连半声辩驳都不敢有。徽音见他们都不言,意兴阑珊地一笑,挥了挥袖,旁边奉剑的侍婢忙上前来。 “走吧,”她又笑了笑,视线略过底下的耶律炽,云淡风轻,跟看一件粗朴的器具没什么区别,“请将军移步宫后苑,为陛下舞剑解闷。” 他说是,晏岐却伸手,固执地拽住徽音迤逦的翠袖,少年美好的脸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晦暗。 仿佛是在恳求,他将声音放得很低,“朕——不,母后,我不想看。我们回去吧?” 其实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那场剑舞,也就没有了后文。 俄而回想起来,耶律炽觉得心里有些古怪,还没等他想明白,忽地一僵。 颧骨掩盖着滚烫的红潮,他将目光移下去,是徽音,她抓住了他的衣襟,似乎想把他按在床上。他们靠得很近,呼吸相闻,面容近在咫尺,近到足以让他看清徽音瞳孔里幽冷的火焰。 耶律炽呆呆地看着。 这时他才发现,徽音是有野心的。 宫里的罗裙制式复杂,每一根系带都是文明教化演变的繁文缛节,共同掩藏着皇城里最甜美的梦。 他在解衣这一关犯了难,如果是他的衣袍,大不了动手撕坏;可这是徽音,总不能这样粗暴啊。徽音垂着眼睑,略感不解地觑他,语气柔软,“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眸光如星子般隐现,“我不会解娘娘的裙子。” 徽音一愣,随后尴尬地气闷。 说什么都不是,这人多煞风景! 只好自己衔着系带,摸黑慢慢地解开,秋天的夜晚冷得不近人情,激得徽音肩膀幅度很小地一颤,转瞬就被压向了暖烘烘的胸膛。 交媾如打仗,耶律炽试探般地摸了摸女人雪白的小腹,平坦绵软的一道,细腻得像天山新落的雪。体温燎过去,能够感受到皮肉轻微的痉挛,在他指下漫出汹涌的情欲。 徽音额头渗出一颗颗细汗,胸腔经受几次深深的起伏,腔肉一圈圈裹满手指,饱胀得寸步难行。他复黏过来,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又低下头去吻。 黏糊糊的…… 徽音呼吸凌乱,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黏人……” 随手按在耶律炽胯下揉搓,两条眉毛蹙起,徽音的神色渐渐变得有点古怪。羌人与汉人果真不同,茹毛饮血不说,就连胯下之物,也不似常人。 模糊的影子在帐外浮动,直到如约连成一片。耶律炽闷哼一声,呻吟在喉咙里沙哑地滚动一圈,瞳中两轮金环煌煌,愈看便愈盛,烈得快要跳出活火来。 他不语,只是举眼缱绻地注视着她。 这目光像秋天的湖水,很静,很凉,光波清湛,涟漪轻轻。 徽音捂住额头,闭上了眼,心道,我曾在并州无数次见到过这双眼睛。 你发情了(h) 雁门郡以外有天山莽原,羌人逐水草而栖,空气中漫卷着湿润的草木气味。这里没有并州的千山层云,没有家的味道,徽音却依旧频频梦到雁门。 她忽然感到一种淡薄而陈旧的哀伤。 这梦的韵脚绵绵不息,满浸并州雨夜的潮湿。她被推着往前走,被逼着踉踉跄跄地奔跑,回首却怆然发现对某个人的思念正被时间从骨骼上渐渐抹去。 徽音以为她会落泪,然而她是格外冷心的人,再深再深的爱,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次短暂的悲春伤秋。婢女朝她一笑,这伤感转瞬便翻转成了别的模样。 耶律炽察觉到了,她的唇齿间有雨水的寒冷。 她一定是想家了。 在洛阳的无数个黄昏,在叶哨吹响的时候,落日之间好像划开了一道雾茫茫的罅隙。 徽音抱着猫,轻声细语地和他说着些什么,耶律炽无暇分辨,只能时不时地应和。细蔑卷帘垂在回廊两端,日光被飞檐筛落下来,穿破井然的宫闱,漫漫铺进廊中,最后疏落地横在她细洁的颊上。 “娘娘,可有思念的人吗?”他极突兀地问。 徽音在一霎时顿住了。 这一瞬的停顿让他以为是错觉。 冬天难得有这样好的风景,积雪未弥,余晖光亮,檐下湖水的冷冽慢慢浸上走廊。徽音偏过脸,眉目极尽温柔感觉,“大约是有的。” “大约……”他愣住了,想了想又摇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徽音微微地笑,“没有骗你,如果不是你提起来,我连他的名字都快要忘了。” 他感到十足的懊恼。可听到这个尽是无限寂寞的回答,他的心里像有一根弦,被人轻轻地拨了一下。耶律炽将声音放得轻微,“是……谁?” 徽音没有再回答了。 风声化作的海潮幽寂地翻涌,攀上恓恓的深夜。 耶律炽知道自己口舌的笨拙,他不是文臣,没有念过几年书,更没有柳群玉那样凌厉砭骨的辩才。 徽音离他太远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所以她从来看不见他的眼睛,听不见他的回答。 于是他选择闭口不言,全神贯注地按照频率抽插在甬道深处,粗厚的手指按着那层温暖的肉壁,几乎能感受到每一处细密的皱褶。 他做什么都是第一次,做将军是第一次、爱人也是第一次,如今只觉面颊滚烫,心如擂鼓翻响。 二十七年来,除了母亲外,他从未如此亲密地靠近过一个女人。徽音端庄美丽,洛阳的婉约是她裙带最雍容华贵的装点,她坐在高堂之上放目望来,就像河堤清瘦的柳,画幅忧愁的云。 耶律炽又从后面扶住徽音的颈,抚摸着她冰凉的背脊,一截截往下数。 那时春日里,他在外头等了很久。 华盖下影影绰绰,晏岐端严地守候着,直到动静歇了,年轻女人的面容才自翻飞的帷幔间渐渐显露。 钗环的凌乱并未让她失色,徽音依旧光艳夺目,身后紫袍的廷臣上前为她梳理发丝,又取下仅剩的那枚赤金耳环,默不作声地收进袖中。所有人都对她显而易见的不贞视而不见,晏岐绞着手指,脸红地凑上去,视线黏在她殷红的唇间…… 徽音用手帕擦去唇上残余的口脂,似笑非笑地扫了年轻的皇帝一眼。 仪仗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徽音离去,心中却不由得十分地骇然,恍惚竟以为一条赤蛇披上人的皮囊。 之后才知不是,闹了很大的笑话。 ……好在她并不在意。 徽音见他沉默,微微牵了牵嘴角,湿润的鼻息偎过去,哑着嗓子调笑,“在这里呀?” 解开耶律炽单薄的里衣,感受身下紧贴着的胸腔深深地颤动着,徽音拢着耶律炽勃起的性器搓弄,粗硕的一根,形如狗鞭的肉具顿时塞满了合拢的掌心。 双手一颤,好似抓住了一把刚从火膛里取出的炭火,烫手得要命,难道羌人都有根狗东西吗? 徽音愣了又愣,简直想要临阵脱逃—— 不行! 大女子焉能做战场上不战而降的逃兵! 灯烛短了一截,有昏沉的光晕滚滚而来,一霎时,眸光便隐得模糊不清了。他张了张口,从胸腔震出浑浊的气音,茫然地叫着她的名字,“徽音……” 湿润的唇舌在尾音落下之际贴向他的鼻梁,转而慢慢地往下,含住他翘起的唇珠。 理智被敲开了一丝裂缝,她的唇很凉,隐约有桃花香片的味道,柔软地盈满唇齿,耶律炽颤了一下,顺从地张开嘴,递出舌尖,与她唇舌相接。他就像一只被天敌抓住后颈的狼崽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垂下耳朵,僵硬着四肢,惴惴地等待死期的到来。 就这样过了几秒,一声很轻微的啜泣响了起来。 “这就哭了?”徽音被吮得舌根一阵阵发麻,很震撼,“我还没……” 用劲呢? 柳群玉还坚持了半个时辰,这条狗倒好,看着这么凶一个人,连一盏茶功夫都没能撑下来。 他着急地讨好,“我没有……哈……” 形状下流的肉棍被她握在手中把玩,耶律炽第一次接触这样过火的情欲,根本压抑不住激烈的喘息,发尾被汗水浸湿了,颈侧湿漉漉一片。几股滑腻腻的清液渗出龟首,被指腹重重地揩去,徽音沿着青筋延伸的纹路往下摩挲,一路留下湿润的痕迹。 她很仔细地摸着他紧绷的小腹,轻声问他,“在想什么?” 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流露,他抽紧了喉咙,宛如铡刀在侧。 是不敢说,还是……事实证明,耶律炽现在这副好欺负的模样果然是一时得意忘形的错觉。 耳朵像泡在滚烫的汤泉里,指尖的温度和快感来临的预兆一同窜上脊梁。她听见耶律炽生硬怪异的汉话,明明字形相近,只是增添了发音的锋棱,其间蕴含的温情韵味却好像改变了,变成某种冷峻的质感。 “臣想亲娘娘的脸,掰开娘娘的腿……用力地插进去。娘娘的侍宠里有羌人吗?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们伽离部的人,和常人有些不一样?” 那两圈灿亮的金环仿佛火焰般燃烧,“……操坏你,可以吗?” 居然还挺有礼貌。 徽音瞳孔一震,心想坏了,他好像不是开玩笑的,今天可能真的会被操死。 不过此刻她还真正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在乱七八糟地分散思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耶律炽提及他的部族——什么什么伽离部,什么玩意儿? 说实话,徽音真的还挺想了解一下的,“宫里鲜有羌人,有些事我确实不知。” 要不你告诉我呗?她偶尔也有很孩子气的时候,朝他咧嘴一笑。耶律炽埋在徽音的颈窝里嗅了嗅,然后,慢慢地温柔地说,“你发情了。” 真是直白!徽音简直无语,忿忿瞪他一眼,“放肆!什么发情,我又不是野兽……”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耶律炽按着她的后颈,五指收拢,几乎像是抓住猎物的后颈,将她翻过身去。因为收敛着力气,徽音没感到有多难受,翻身间牵扯着肉穴深处似有若无地一颤,耶律炽扶着湿淋淋的性器,打滑了好几下,才算是找准了位置。 插进去的那一瞬间,徽音闷在枕席里,发出了一声啜泣般的呻吟。 “娘娘,”粗重发颤的喘息隐约地响在耳畔,“里面好湿……唔……别夹……” “操坏殿下也可以吗?”(h) “停、停一下……” 徽音发着抖,手指无力地拧住垂下的帷幔。 寂寞许久的甬道严丝合缝地裹挟着性器,每一处皱褶都被饱胀地撑开了,膣腔紧咬这副陌生而滚烫的阴茎,随着呼吸小幅度地痉挛。 水液涌出泉眼,耶律炽抽身而出时,肉体间慢慢牵出一道黏腻的水丝。 “殿下。”这个称呼对于一个成了婚的妇人而言实在微妙,他却不以为意,“您看,流出来了。” 她被牵引着去触摸身下湿淋淋的花穴,“嗯……?” 指尖陷进一处温暖的肉巢,两瓣肉唇湿得软烂,几乎包裹不住那道裂开的细缝。 “臣替您堵上。” 女人臀肉丰腴,多年的宫廷生活养出来一身细嫩皮肉,只是轻轻一掐,霎时便能浮出淡淡的红痕,暧昧而轻浮地横在湿润的臀尖。力道的施加让她将手指插得更深,仿佛探入一池盈盈的春水。 这小子……真的是雏吗?啊? 徽音试着轻轻一挣,手腕果然被松开了。 然而还不等她收回手,滚烫的胸膛便覆了上来,从后面与她赤裸的背脊紧紧相贴,耶律炽震颤的心跳逼迫而来,带动她平静的心音慢慢趋于同频。 耳边只有心脏躁动的闷响。 脊梁仿佛变成了徽音的第二双眼睛,替她描绘这面胸膛的饱满和精壮。和清癯单薄的文人不同,鼓胀的胸肌触感细腻如绸缎,浮鼓着一道道纵横的疤痕。 不周死后,北狄退守雁门之外,隔着一条冷冽的江水,与雁门军眈眈对望。 后来她才从宫女口中知道,不周的死只换来了五年的太平。 元朔十一年,江水封冻。积雪覆满天地,飞霜如絮,满目尽是一片茫茫的白。 那一日是她的生辰。 洛阳撤去宵禁,坊市之间畅通无阻,连绵的花灯次第高举在长街两端,未散的铁花荡起千万重的流火。千里之外的雁门灯火煌煌,北狄骑兵趁着夜色越过赛音山达,一缕狼烟遥遥升起,笔直插入云霄。 徽音用簪子拨弄着银灯,“然后呢?” “然后……然后,”侍女费劲地想了想,“城中一时大乱,好在有一位小将军出城迎敌,守住了雁门。” “我适才听说,有位将军被召回了洛阳。”徽音听完,笑着说,“陛下定会好好赏赐他。” “封侯拜相,功成名就……真好啊。” “娘娘,那位将军,可能,不会封侯。” 侍女掖着袖子,嗫嚅着说。 徽音略顿了一顿,将目光转向她。 “他是……汉羌通婚所生,身份低贱,自小跟随父辈定居在羌部。两年前部族被另一支羌部灭了,他沦为奴隶,这才投身雁门,自然比不得谢小将军。” 真是出人意料的缘由,不过这和徽音没什么关系,倒是牵扯出另一桩不清不楚的官司。“谢小将军”,她想了好半晌,才想起他似乎叫做不周。 不周,做事真是从不周到。 看吧,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 我那时候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你? 徽音剪了灯花犹觉不够,让人折了花苑的绿梅,又觉不香,负气将花枝抛到地上。看它一路歪歪斜斜,滚过地上成片的软红,靠向一只皂黑的云履。 她诧异地抬起脸,迎上一对奇异的金瞳仁。 卷帘依次垂落,日影错落地横在玄色的袍子上。 年轻的将军披着一头蜷曲浓密的黑发,发尾还在往下滴着水,略显局促地站在花树后。那双直直望向她的眼睛,落在尘世之间,明亮如初升的朝阳。 半梦半醒之间,徽音惑然地喃喃,“不……” 光照方寸之地,不化的积雪落进秋夜的火炉,冰寒转瞬消散,凝作云堆般缥缈的轻烟。 耶律炽却是会错了意,眉头疑惑地轻皱。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这一束渐而温情的视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击破了他脆如绢纸的护心镜。 徽音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来不及懊恼,只能转向另一个方向,“不——不要停。” 其实她本不必再这样小心翼翼。 入宫第二年她就不再梦见不周,等到了第四年,她连不周是谁,都要侍女提醒。 可她为什么总是梦见雁门不散的风雪?为什么要在今夜频繁地想起这段早该死去的旧梦? 为什么你要在我的记忆里阴魂不散? 你未竟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火光辗转,忽明忽暗,那一棱淡弱的烛光,翻过千万心事,在银瓶的边缘映出温润的光泽。 耶律炽伏在徽音的耳畔,沙哑的嗓音仿佛在糖霜里滚过一圈,“好。” “那就……如殿下所愿。” 话音刚落,那寸猛然凿进肉穴的粗长滚烫,瞬间撞散了徽音所有云游的思绪。 性器进得太深了,像是要捅破肚子似的,粗俗野蛮得一点不知收敛,黏腻的春水在不断抽搐的腔子里激烈地翻涌,又随着男人抽插的动作失禁般涌溢。小腹一阵阵饱胀的发酸,徽音咬着下唇,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一朵被粗大的手掌胡乱盘弄的花。 指腹攀在下唇暧昧地揉弄,耶律炽顶开她紧衔的牙齿,“殿下,不要咬。” 作为回应,徽音狠狠咬了他指尖一口。 耶律炽掐着她的下颌转过脸来,声调温柔而克制,好似忠仆劝诫主人,唇舌却重重舔舐着徽音面颊上涔涔的泪水,简直兴奋得像条野狗。火热的舌尖撩拨着睫毛颤动的痕迹,舔得徽音眼睑一片湿红,下睫渗出一颗细碎的泪珠,还没落下就被嘴唇抹去了。 徽音吸了吸鼻子,恍惚尝到泪水的腥咸,声音细细地发抖,“唔……快一点……” 他说“是”,又松了手,转而去攀握她的腰,深深往上一顶,“操坏殿下也可以吗?” “谁允许你——放肆……!” 她被撞得软了腰,肉腔深处又泄出一股水来,话锋淅淅沥沥地泼洒,浑然是一副无害的模样。 他显然是做上头了,金瞳闪烁不定,半晌才喘息道,“那臣再放肆一点,殿下也会原谅臣吗?” 这家伙一上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的温驯果然是伪装?徽音不无后悔地想。 说是狗东西还真是狗东西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肉冠棱角分明,不像人,反而像狗鸡巴。 徽音蹙眉攥紧帷幔,“不行……呃嗯…慢点……” “听不懂人话吗?!慢点——唔!” 每一次顶弄都被肉壁绞弄,插进来时狠狠地撞向最骚的软芯,退出来时又仿佛被融化的脂膏所缠,淫器与肉穴依依不舍地分离,发出“啵”一声轻响。淫水被湿淋淋地抹开了,浸得野犬般的肉具通红水亮。 女人雪白的臀尖泛了红,肉唇湿软红润,刚被操过,还覆着一层亮晶晶的水液,如同花骨朵绽放。 兴在头上又忽然落入空虚,难言的滋味窜上脊梁,徽音啜泣一声,偏过头,眼睛红红地瞪他。 正要开口训斥,却感觉有温软的触感逼近,浓密的鬈发扫过脚腕,隐约有热气喷洒。 耶律炽跪了下来,掰开臀肉,不管胯下仍然勃起的肉茎,鼻尖前倾,贴向两瓣湿腻软肉之间。 男人呼吸间带出的热息拂过前端红肿的蒂珠,仿佛无形的亵玩,激起一阵隐秘而细微的颤栗。身后不加掩饰的视线有如实质,徽音将脸埋在枕席里,没忍住夹了夹腿,神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羌人真是天赋异禀? 就连晏岐那个贱人都比不过的骚…… 他开口,重复今夜所说的第一句话,“殿下,请让臣服侍您。” 被按着舔了小穴(h) 唇舌缠绵地碾在阴阜,从黏连淫丝的下端,浅浅探进潮湿的蜜巢。 起初是一种奇妙的触觉,透骨的快感野性难训,一截一截地咬住她的骨头。 徽音几乎能听见身后男人饥渴吞咽的声响,干旱之人追逐这口绿林的蜜泉,水流黏腻地滚动,仿佛从天而降的甘霖,慷慨地滋润因逐日而干枯的喉腔。 “嗯……”她悄悄红了脸,只觉满面的火气向颈后辛辣地蔓延。又胡乱去抓他披散的头发,却是拽住鬓边那只作饰的金环,“你……我、我不行……” 耶律炽不语,手掌压住她颤抖不止的后臀,更用力地拖向自己,与发环同样质地的耳坠藏在影子里隐约地闪烁,亮如一线灿灿的日光。 伽离的子民都有这样一只金耳坠。 他的舌尖宛如一株磨去芒刺的藤蔓,遍布某种柔软粗糙的颗粒,灵活而狡诈,不给半分喘息的余地,极尽所能地舔舐、撩刮。 亟待高潮的肉壶剧烈地收缩震颤,不到半息便从软芯漫出一注腥甜的水液。 紧闭的蚌壳被撬开了口,只是细细的一道,已经足够令千骑万马溃不成军。熟悉的酸麻冲向下腹,重若窗外忽闪而过的秋雷,转瞬轰然消散。 重帘之外,廊檐出挑,细雨筛落一庭无人收拾的软红。 银光来去无踪,直过了好半晌,才有薄薄的轰鸣,从天远处断断续续地淹进寝殿。 这声响震得百宝格一晃,黄花梨木的博古架上古玩玉器陈设雅致,第二排格架里供着的红衣裳泥偶,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跳动了一下。 徽音从胸腔里震出一声绵软的尖叫,轻飘飘的尾音饱蘸情欲的余韵。 泥偶晃动第二下,似朦胧泪眼中的错觉,又似确切地活了过来,哪怕只有一瞬。它就这般端坐在高高的宝阁之上,宁静地凝注着她。 “耶律…炽……” 潮吹的淫水被耶律炽吮得干净,一点一滴都不曾浪费。 羌人不重发肤,不兴诗礼,舌头向来粗厚而笨拙,分明连一句讨人欢喜的好话都说不明白,却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她送上灭顶的高潮。 听见殿下唤他名字,耶律炽凑过来,双唇在她唇角轻轻地一碰,“殿下,您可以的。” 啊,他的嘴角翘起来了……徽音愣愣地想。 很高兴? “您的这里,”他摸了摸她平直的小腹,语气轻缓,“在说很喜欢。” 徽音已经说腻了放肆,却实在懊恼,决心扳回一局。她绝想不到耶律炽只是遵从心意实话实说,偏过一张潮红的脸,虚虚地觑向他,“不够。” 多么显而易见的挑衅。 她从小就是这样骄傲的脾性,长大后亦不曾改。 早些年间,先帝三番五次想让她示弱,又数次气得拂袖而去,如此这般,依旧不肯轻易地降罪。 那时先帝爷说,倘若让她伤了心,那才是极大的罪过。 他迟疑片刻,俄而才道,“臣愚钝,恳请殿下指点。” 玉笋般细洁的手指探下去,引着他的视线一同往下偏移。嫩红的肉瓣被指尖分开,剥出肿胀泛红的肉核,熟透的小穴被肏得湿淋淋粉腻腻,食髓知味似的,吐出一口晶亮的淫液。 深红的小洞一颤一缩,含不住的蜜液流下腿根,在他沉静的逼视中焦渴地呼吸。 “它说,还想被肏……” 徽音挑了挑唇,心中得意。 果然,有沙哑深重的喘息挨近,她几乎能闻出隐忍之下那不加掩饰的欲望。 粗厚的手掌从肋下拢住女人湿滑的双乳,揉捏饱胀的乳尖。乌发被热汗黏缠在徽音光洁的后背,又被耶律炽细致地拨到颈侧,他低下头去,嘴唇沿着汗珠颤栗滑动的痕迹,布下一个个火热而缠绵的吻。 多年来的善加颐养,在她身上盘桓富贵绰约的风致,俨如金玉作骨。 元氏本就是尊荣无双的贵戚权门,就是如今荣华不在,仍然能够垂裕后昆。 耶律炽想起同僚醉后的胡话,那是个颇有门路的人,曾在流杯曲水的筵席间见过徽音与徽真。碰上梅雨天气,路上耽搁了许多的时间,等到他来时,大筵已然到了尾声。 青铜灯树的火光消融大半,明昧地照着一方窄窄的天地。献唱的男伶抱着琵琶换弦,座下诸人衣摆相连,正是酒足饭饱的时候,满堂座无虚席。 不知为何,这群人竟然迟迟不肯离去。 他来得晚了,心中也正纳罕,转头一望,这才发现罪魁祸首。 约莫十四岁的女郎,精心挽着的发髻松了大半,靠在元徽真身上,曲腿箕踞席间。 姿势不雅得很,在场却无人质疑。 “那时聚在一起玩乐的无一不是凤子龙孙,见她高举鹦鹉杯,脸上笑微微,一个两个都看痴了。” “她倒是一个眼神不给,只顾将杯盏泼向元大公子。我急得抻头去望,看见元大公子伸出袖子来扶她,袖口挑着一圈缃黄的线,绣着元朔头几年最流行的纹样。” “离得太远,我也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她就一直在笑。”同僚咂咂嘴,耸了耸肩,“后来我跟人打听,都说是元太傅的孙女,元尚书的掌上明珠——难怪这样任性妄为。” 说罢,他便又笑,很幸灾乐祸的,“可惜啊可惜,现在满门只剩她一个了。” 甘醇的酒水灌进去,能将人辣得满脸通红,耶律炽只顾仰头喝酒,默不作声。同僚见他无趣,咂了咂舌,转头便同别人勾肩搭背去了。 自初见之始,他就在徽音有限的纵容中小心翼翼地窥伺,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她年少的形貌。 明明只是偶得一二,便已心满意足。 徽音还在洋洋自得的时候,粗勃上翘的性器复又凿了进来。 胯骨严丝合缝地贴着臀肉,留在外面的小半截也肏进来了,这一回切切实实地撞到了花壶最深处,棱角凌厉地碾过沁水的肉壁,仿佛剜落一块案板上的鱼肉。 沉沉的抽插挤开饱满的蜜肉,一下一下飞快地深捣,简直是想将鸡巴贯进那道紧窄的细缝。 被剜掉的银鳞一片片斑驳在徽音晕红的颊上,舌尖尝出泪珠的咸味,耶律炽就着这个姿势重重插了几下,把她翻过身来。 画壁斜照,肉体拍打声在烛火中激烈地翻涌。 帐子垂下的青穗和玉串被拽断了,滴玉沥尽,珠落银盘,蚌珠四散而去,徒留一地稀落的莹润。她却只在偶尔泄出颤软的低喘,案上光焰明暗,深深浮出一圈琥珀色的华彩。 织花描金串东珠的裙子,洋洋绽在杏红的卧榻,钩织一朵不合时令的牡丹。 千重帷,万重灯,影影绰绰地围抱,点缀了迷蒙的美梦。被泪水模糊失色的视线里,光晕混成斑斓的一团,徽音失了魂魄,视野的焦点,呆呆地凝在高空的某处。 一条剥去颜色的丝绦,依稀还能瞧出七彩的本色。 深幽的夜色冲进宫闱,无限地蔓延流贯,吞没了御庭所有窸窣的响。她看不见彩丝缕,却能想象出它是如何温柔地垂下。 今日是皇帝生辰,金吾不禁。 禁庭之外,秋雨初歇。长夜火银,东风吹落。 “今日是兄长的忌日。” 翌日一早,锦瑟掖手进来,先挑开了层层的帘帷。 徽音醒得很早,她一向浅眠,说到赖床,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锦瑟见她困倦地倚在榻尾,忙招呼留在殿外的侍女端来银盆和嫩柳枝,又绞了帕子,亲自为她濯面。 榻里卧着无数凌乱的痕迹,依稀还能瞧见缎被下压着的秋香色穗子。 锦瑟胡乱地扫了一眼,不敢细看,手上极稳妥地做着事,侍女无言,一时很安静。 她十三岁就在坤宁宫做事,起初时常遭人排挤,只能做些疏剪花草的活儿,连在娘娘座前侍奉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因着心思谨严得了徽音青眼,这才提拔做了坤宁宫的掌印女官。 这种活儿本不该让她来做,可见锦瑟执意如此,徽音便也不再多说。 一重重帷帐展卷,用丝绦系了,齐整地拢到两端。帘帷拉开了,寝殿缓慢地明亮,一线瀑布般的日影破开阴沉的云脚,洒下蓬蓬金粉,不偏不倚地拂进窗槛。 徽音好似清醒了,手掌却递过去,轻轻托起锦瑟温顺低垂的脸,凑近了端详。 ……好近。 锦瑟一下就红了脸,“主子,可还有事吩咐?” 好在手上的事都做完了,就是惊得一颤,也算不得冒失。她抿了抿唇,眼睫半垂着,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愿——又有谁会不愿呢?锦瑟不禁感到一种怡然的纳罕。 徽音牵了牵唇角,只是掐了掐她的脸。锦瑟将目光递过去,瞳孔隐隐地发颤,只觉那蛾眉下面藏着两汪炽灼的火花,要一直滚烫烫地烧到她心窝去了。 她讷讷道,“娘娘……” “嘘。”徽音逗她,“你昨夜替我守夜,听到了是不是?” 一口浊气浮在锦瑟狂跳的心口,声音几乎变了调,“奴婢……” 徽音却笑,“哎呀,我唬你玩的,看,小脸都吓白了。”又调开视线,对她明显的异样无所察觉,懒懒望向窗外,平静得毫无一丝的波澜。 锦瑟方从惶遽中缓过神来,手脚还在一阵阵地发麻,知道娘娘是在找人寻开心,抿了抿唇,心里头竟然有些微微的失落。 这一瞬的走神被牵了线扯回来,只听徽音忽地问道,“陛下呢?” 锦瑟反应及时,忙道: “经筵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今日正好逢了单日,淮王天色未明便入了宫,这会儿陛下应当还在文华殿听讲读官讲筵呢。” “淮王?” 徽音神色一顿,蹙起细眉。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所以然,撇了撇嘴,说话很有些阴阳怪气,“他这学问,做什么讲读官?皇帝也不觉着小题大做。” 正说着话,忽有宫女踩着步子,急急地跑来通传。 慈宁宫规矩森严,哪怕一个小小的使女,仪态也不可不雅,除非是有极要紧的事,徽音正在妆台前由着女官挽发,手里捻着一支累丝珠钗,也被这脚步声吸引了去。锦瑟对慈宁宫座前伺候的知根知底,心道一声“坏了”,偏过脸去,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 那宫女先给徽音行了礼,而后才道,“陛下来给主子请安了。” 此话一出,锦瑟颇觉诧异,瞅了瞅窗外的天色,这会儿?文华殿恐怕还在讲筵呢! 说到飞霜殿那位,也是个令人称奇道绝的主,要不是底下人不敢擅议,她倒是十分想找人唠一唠。这会还是讲筵的时候,淮王又是个格外规矩的人物,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徽音不知该说些什么,简直不可思议。 让他进来?这不更好笑了吗,她才不要。 “不见。”她从妆台前抬了脸,一双眸子在铜鉴中显得幽幽亮亮。 “怠惰学问、不敬讲臣,我才不见他。让陛下回文华殿听讲去。” 宫女点头道是,却步退出了殿。 锦瑟嘴唇嗫嚅着,想了又想,到底是没说出口。 主子平日里纵容宫女们围在庭中踢毽子,自个则在廊庑间看着,无论心情如何,都能将银钱和彩头流水似的赏下去。 分明是一团和气的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好,让人慢慢便有了极深的错觉,可是御庭年轻的主人,在她眼里,或许连小猫小狗都比不上呵! 她想,兴许比起皇帝,主子还是最中意当年的先太子吧。 不消半会功夫,那宫女复又进了殿来。 徽音一早便知晏岐不会轻易地妥协,也做好了容他攀缠的准备,可举目一望见跟在宫女身后那道清瘦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人影,她还是觉出极大的头疼来。 宫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十分的嘴拙,“主子……” “母后。” 真是很温软的声嗓,到了耳朵里,只觉满耳清澈。 皇帝过了秋才十九,离双十还有整一年的光景,先前又曾大病过一场,更显身姿十分的清瘦。 秋雨打落满庭飘零的软红,平白生出许多颓败的味道,他殷殷地迎上前来,眼眉间仿佛含着春光的粲然,踌躇着没再往阶上走,只是抬起头,羞涩地朝她一笑。 漂亮的脸容总是让人高兴。 不至于让他下不来台,徽音抬了抬手,锦瑟抄手道了声“喏”,和其他人一道下去了。 晏岐见人都走了,这才快步往阶上去。一层一层的阶,一寸一寸地缩短着,很快他就立在徽音面前。 率先跳进徽音眼里的,是绫罗常袍上鲜亮的翟纹;其次才是更复杂些的十二章纹,夹在因快走而累累堆积的皱襞里,逐渐看不清晰了。 她撇开心里头的烦躁,正要一笑,忽有一种悚然爬上眉尖。 晏岐不做声地跪了下来,膝头碾着那件金尊玉贵的袍子,颤抖着将脸贴向她的膝盖。 徽音笑不出来了,甚至是惊愕,“你又发什么疯?” 半晌没人回话,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盘旋徘徊。 徽音低头去端详,只觉他气色尚好,已经看不出月前那副愁倦的病容。于是放宽了心,语气却是略急。 “好样的,逃了晏玄的日讲跑来我宫里,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看我在宫里待得太清闲了,非要给我找点事干?” 还是没人说话。 静悄悄的,到处是死一样的寂寞。 “说话。”徽音吐出一口气,好像将浑身的怒火借此排了出去。 天远处裂开一道缺口,大片的日影从这无际的樊笼中挣脱开来。 终于才是放晴了,她虚起眼一觑,忙里偷闲地感叹,从昨夜的万寿节开始,这天气就没好过呢。 直过了好半晌,晏岐开口了。 然而是发着颤,每一个字眼都冷得瑟索,宛如刀尖浸着冰凉的雪。 “母后……”他一字一句地说,“今日是兄长的忌日。” 区区一个死人 霜月中,天气已经很凉了,周遭是一片没有声讯的杳然,澄静得像六年前的深秋。 彼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死讯阒然无声,就连先帝也不曾为太子的永逝而伤心。 徽音那时候却格外的恍惚,她待晏同春是有些不一样,雏鸟在宫中见到的第一个人,怎么能够轻易地舍去呢?他们是合卺的母子,是相伴的僚友,是合谋的情人……他们曾犯下许多的错。 对她而言,晏同春是第二个不周。 晏岐见她不语,眸光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渐渐趋于幽暗。 像有鬼祟惧于人世间无形的枷锁,又不甘长久地蛰伏,这双黢黑的眼眸,极缓地渗出某种冷冽的意味。 “今天是哥哥的忌日,”他低声地哀求,“我……只想让母后陪我去墓前祭扫。” 徽音想笑,扯了扯嘴角,终是轻轻地捺下。 再深的怀念到现在也该褪色了,或许她还是存了所剩不多的良心,在这个满是伤悲的时候也没有嗤笑出声,平白地扫了兴。 有冰凉的触感抚上面颊,似乎是在怜爱他的软弱,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嘴唇,带来细密的颤栗。 红晕攀上耳垂,徽音的手指仿佛点燃了干涸的灯芯。晏岐略顿了顿,那层冰冷的厌恨转瞬便遁入深处,他不敢多说,仔细地控制住胸腔震颤的频率,只顾将脸贴得更近。 面上温顺得毫无异样,嫉妒的酸水却不断地向上滚沸,一次次浸湿皇帝发红的眼眶。 要忍耐,晏岐对自己说。 区区一个死人,是不能和他比的。 “母后……” 他百般吞吐,顺应着她的力度抬起脸来,清澈的眸底生出众多的期盼。 徽音却不按常理出牌,神色骤然一冷,“滚。”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遇到这样难堪的叱咄,第一反应竟然是抱紧了她。 晏岐惕惕然环抱住女人纤细的腰肢,徽音今日穿了一身燕居的襦裙,裙幅褶裥细密,辄如水纹阵阵,形似手掌摩挲搓揉留下的痕迹。鬼使神差般的,他伸出手来,碰到了一角微陷的皱襞。 是他哪里做错了? 还是、还是——他想到那个最不应该的可能,她真的就那样在意晏同春?那个人凭什么? 严厉的目光降落下来,他感到后悔了,喉舌扎上了一千根织锦的金针,只能尝出连绵不绝的刺痛,想说的话枯涸成旱魃走行的赤地,千言万语诉说不得。 晏岐不敢松手,放手了就再没有往后——他知道徽音撵人的厉害手段,晏玄就是前车之鉴。 不等他开口,徽音便先按住了他欲张的唇角。 还是晴朗的昼日,殿中没有点灯,更显得殿宇深深。 一盏盏灯烛灭在昨夜,凝结的烛花浮在莲花形状的灯盘上,半扇松鹤的窗格,在地上落了层层寓意吉祥的框架。 徽音坐在妆台前,铜镜反照出森森的冷光,愈发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你老实告诉我,”她将目光遥遥地投下去,“你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漠不关心的探究。 沉甸甸的问讯重重击打在额头,晏岐咬住下唇,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母后,徽音,我从冷宫出来的时候他就死了!你那时候问过我,我回答了。可是——” 他低喘了口气,声调忽地拔高,“是不是无论我怎么解释,你依然觉得是我杀了他?” 泪水蜿蜒而下,少年秀丽无双的面容上,慢慢浮出两痕斑驳的泪路。 “我没有害他……”他颓靡地哽咽着,瞳孔轻轻地发颤,“徽音,你从来不肯信我。” 哈,死小子你就装吧。 徽音在心里偷偷地翻白眼,又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我什么都没有说哦。” 算是委婉地递了个台阶,几次逼问都得不到结果,她也不想再问了。 真相很重要吗?其实也不见得吧,就像当年先帝无故降罪元氏,那时的真相是什么,才能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地寻衅?活着的时候他不肯说,随着帝王的死去,还不是变成了带入皇陵的秘密。 谁杀了谁,谁害了谁,肇始于邀宠的故杀,真是宫廷里最没意思的一桩事了。 *** 同样是元朔十一年,边关甫定。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梅园里早是积雪遍地。 “东宫那位,昨夜薨了。” 有人这么跟徽音说。 走过天井,再到山池,数重廊庑里透着冷清的滋味。 坏事发生的日子,似乎总要配上阴沉的天气,雪粒拂过出挑的廊檐,徽音步履匆匆地踏过拐角,被锦瑟扯了扯袖子,这才遽然抬头,觑见廊下有人擎着银灯,孤零零地,立在千万层飘摇的风雪之中。 她抓不准这人迎在此处的意思,轻声问起一边的锦瑟,“这是?” 锦瑟仔细看了一眼,垂手道,“这位是……六皇子,刚从西北角的太液殿被陛下带出来呢。” 徽音“哦”了一声,提裙走了过去,半晌才回过味来,觉着哪里不对。 难怪那人不急呢!原是还有个丢在冷宫里的儿子。 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不管适合与否,到底不至于过继旁系来做这个皇帝。储君这一死,她还以为前朝要动乱,这下倒是国有大喜了。 檐上堆了大片的积雪,光亮得如同银鉴。六皇子神容温和,手中托举烛台,一朵猩红的灯花在洁白的天水中浮萍般漂动。 那人见她走近了,仍然停在原地,脸上满是真率的谦卑。 “我……”话刚吐出来一半,又迟疑地收了回去。 还是徽音先问了,语气闲适轻缓,“六殿下?” 她一向是这样,对皇帝的儿子、她的继子,总是一副很不熟悉的模样。矜持而疏远,毫无统率六宫的气势与欲望,好像这座奢靡的宫廷只是她借宿的驿站,没有任何深交的必要。 他举着烛台的手腕忽地一颤,“是儿臣。” “儿臣久居太液殿,很久不曾见人,这次……皇兄……” 吞吞吐吐的,迟迟不敢将那个字剥出来,六皇子索性便含糊地跳过,“他是儿臣亲生的兄长,虽不常相见,还是有一份亲厚的骨血亲情。本来儿臣不该擅出太液殿,是昨夜里父皇开恩,准许儿臣前来祭扫。” 徽音惊讶地朝外环顾一圈,见是熟悉的地方没错,又转去端详他的脸,“怎么来了这里?” 这只是一处小小的花苑,平素冷清非常,只有晏同春偶尔会来这里。而她此刻前来,也不过是进不去东宫,这才借此悼念逝去的情人,外加散散心。 听到这样的话,他略微羞涩地笑了。似是觉着这样不好,复又压了压嘴角,做出哀伤的模样来。 竹帘垂下,少年美丽的脸容映在连天雪色中,便有了冰凉的韵味。他俯了俯身,将手中托举的烛台往外一扫,温声道,“哥哥种的花在这里。” “比起那个冷冰冰的东宫,我想,他其实更喜欢这里。那里交游往来太吵了,我想在这里为他祭扫。” 垂铃绵延在廊桥的两端,廊外无处落脚的雪花落在闪动的火光上,眨眼便融化得没有了踪迹。 徽音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确实如此,不然她也不会来这里了。 “母后,”谁想他居然还敢得寸进尺,潋滟的眼波锁住了面前陷入沉默的徽音,“……您能陪陪我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唇舌含住湿软的花唇(前戏h) 先帝膝下子嗣不丰,晏同春薨后,便只剩下太液殿里被幽禁的晏岐。 他似乎极不待见这个生母不详的小儿子,丢置冷宫十四年不管不问。 徽音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甚至从未听人提及过宫里还有个六皇子。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何仇隙,从那之后若是得闲,也不乏在心中恶毒地推想——兴许晏岐不是他的种呢? 元朔十二年夏,先太子薨了刚没一年,先帝晏驾。 先帝临终前秘召重臣,向柳冲、谢太玄、慕容鹤等人托以治国重任,令几位素有王佐之才的顾命大臣摄政,辅弼晏岐称尊。 晏岐时值舞勺之年,又刚从冷宫出来不久,遇事动辄提心吊胆。被柳太傅训斥得多了,便时常跑到慈宁宫求见徽音,伏在她膝上呜咽。 徽音其实也不待见他,不过到底是皇帝,不能总是拂了他的面子。 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疼着,不能打也不能骂,十次里有三次破格让他歇在偏殿。 就这样糊涂地过了四年,眼看晏岐都要加冠了,前朝那几个才开始还政。 自古以来,顾命大臣伴随着帝王交接时出现,明明只是奉行先帝的临终遗命,往往却要牵扯无数人卷入斗争的洪流,鲜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 对此,徽音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腻烦。朝廷里无数惊涛骇浪因君臣之间权力的角逐与交割而起,这几年的遂心如意,滋养了底下人不臣的野心。 她看得透彻,一双眼睛照着凉沁沁的幽光,笔直地射进晏岐的心窝里。 心口空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留不住,只有秋风幽怨地盘桓。晏岐按了按胸膛,他能在朝廷里将权术玩弄得十荡十决,可是在她面前,他还是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每到这个时候,除了无处诉说的难堪,他更会怨恨那个阴魂不散的晏同春。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像贱狗一样黏上母后,不行、绝对不行…… ——她只能喜欢我。 晏岐抓紧了她的裙角,声调低哑地喃喃,“徽音。” “徽音也是你能叫的?”徽音无语,心道柳冲这厮怎么教的孩子,“你得叫我母后。” “你昨夜召见了耶律炽?” 他轻声问,然后站起身来,大约是没怎么练过外功,身姿虽然算得上英挺卓然,却没什么令人胆寒的气势。 这身华美的袍子皱襞累累,广袖在风中轻拂,如同一对张开的羽翅,无形中裹挟着阴鸷的味道。晏岐形如一只踮步而行的狼虎,慢慢地、慢慢地逼向她。 看得出来,他真是长大了。 她下意识向后靠,心中浮出莫名的危机感,面上神色却很玩味,“是又怎么样?” “要把我拖去陪你那死了……嗯……”徽音顿了顿,掐指一算,“死了四年的爹殉葬?” 好险,差点脱口而出十年。 “怎么会呢?”晏岐偏过头,望向记忆里皇陵的方向,干净的声线里含着讥诮,清澈之下掩映着森森的恶意,“他那样的人,怎么配让你殉葬。” 面对徽音,他总是维持着面上那副纯良的假象。 因为她喜欢善良的人——最好的例子,就是晏同春。 有时候他也想问上天,为什么他和哥哥流着一样的血,命轨却截然不同? 在太液殿无人问津的那十四年里,在数不尽的凌辱欺侮里,他早就已经疲乏得不再期许得到父亲的注视。 可是现在,他连徽音的爱也得不到了。 晏岐感到刻骨的悲凉。这种萧疏的哀痛将他的心肠浸入嫉妒的毒液,明明内里已经烂得流脓了,外表却还是光鲜美丽,他害怕被徽音发现,于是拼了命地掩饰。 每一层谎言都要用更多的谎言作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几乎快要彻底磨去棱角,变成了哥哥的模样。 晏岐似是抽噎了一声,痒酥酥地钻进徽音的耳朵。 “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谁? 耶律炽,还是…… 晏同春? 应当是后者,徽音笑了笑,“陛下坐拥宇内、富有四海,要什么没有?堂堂九五之尊,难道就非得和九泉之下的死人比吗?” 死人? 眼珠在眼睑下轻轻地震颤,晏岐抿住嘴唇,慢慢掩去那一缕森冷的阴毒。 没错,他们所有人,迟早都会是死人。 他伸手,抓住徽音长长的裙摆,从底端掀开隐秘的一角,声音软弱地颤抖着,“我会比他们做的更好……徽音,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 绣着牡丹花的襦裙,裙摆逶迤如千山的痕迹。 裙子中央拱起一个暧昧的弧度,衣带掉落在地上,两个人的裙袂在底端重迭相连,一层盖住一层。 徽音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窝在宽深的圈椅里,心里懊恼,怎么又没经受住考验? 就在她踌躇之时,攀至顶峰的潮水猛然击来,轻而易举就击碎了所剩不多的理智。 徽音顿时惊得一颤,反手抓住圈椅两端的扶手。檀木冰凉的温度反馈上来,滚烫的肌肤擦过一瞬的清凉,双腿禁不住地要往里面收拢,合到一半,又被用力地掰开。 水声从裙底传来,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吞吐侵含,不给一丝逃离的机会,舌尖抿过湿红敏感的肉核,带动花穴深处阵阵痉挛,猛地推出一注注腥甜的淫水。 春潮超越肉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她短促地尖叫一声,眼角渗出薄薄的泪痕,双手抓住少年柔软披散的长发,泄愤似的往外一拽。 “唔……”徽音抚着一侧的膝头,极力保持冷静,“很喜欢舔这里?” 发丝被撕扯的痛感忠实地传递到头皮,晏岐不管不顾,脑子一片虚无的空白,仿佛溺身于这道隐秘的谿谷。 少年滚烫的唇舌热情得不知轻重,俨如将将出阵冲杀的年轻士卒,含住湿软的花唇,迫使深红的肉洞剥开一道狭缝,颤颤地吐出满是淫靡气味的水液。 好想就这样肏得她哭着喷水。 粗俗的荤话在晏岐舌底滚了一圈,又不甘不愿地窝回善于编织欺世之言的喉舌,换出一声沙哑的轻哼。 寂寞许久的鸡巴在胯下涨得发疼,只想在徽音湿热的肉穴里横冲直撞。 还不是时候,他想。 浪头扑来,徽音软倒在椅子里,一时间神魂恍惚——你们姓晏的怎么都这么会舔?! 果然是一脉相传的贱人啊! “母后。” 晏岐跪在蓝地团鹤莲花纹的地衣上,偏过脸蹭了蹭她微微泛红的腿侧,又从凌乱的裙底下钻出来,朝她抬起脸,神容纯质无邪,“舒服吗?” “……打哪学来的?” 徽音垂着眼睑,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 晏岐正要回答,忽觉唇上一重,是徽音轻轻揉弄着他殷红湿润的下唇。 女人唇齿间溢出情欲浅淡的韵调,“怎么这么骚?” ……硬得更厉害了。 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早早备好的理由丢盔弃甲,这一仗他落败得彻底。 浩大的秋风攀过墙头和房檐,被端然的门扇所拦,窗前悬着的竹帘被放了下来,垂在风中猎猎招展。晏岐不敢看她,低下脑袋,嘴唇嗫嚅几下,迟迟才细如蚊呐地开口。 “在、在梦里。” 徽音听了,眉端松闲了一些,从喉咙里翻出一声轻快的呵笑。 “陛下今夜再来吧。” 晏岐袖手站着,慢慢认出这是霜红苑的东庑。因着将春的时节,阆苑里的花草都渐次地开了,团在廊屋外头,千红万紫,花影缤纷,热烈地烧出一片光华的火红。 有人在他面前沉默地站定,依稀是个少年人的身形。晏岐垂着脸,便只能瞧见半新的衣裾垂在他的脚踝,素白做底的袍角晕上斑驳的猩红,掩住隐约探出下摆的木屐。 断了线的纸鹞擦过袖笼,被风吹得滚落地上,他抬起头来,迎着廊下厚重的日光,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阵漫延的春光里,晏同春微微地笑,“小七,你过得好不好?” 他眼睛酸痛,猛地偏过脸,几乎像是不能承受这样纯净的注视。 “你……”他问,声调在清晰地发抖,“你为什么在这里?” 晏同春没说话,捡起落在地上的风筝,轻轻掸了掸灰。 光瀑在画幅中逐渐褪色,混沌的乌黑势不可挡地侵染世界的边角,锋棱变得无比模糊了。 层云泼下豪雨,难有停歇的时候,风雨向着霜红苑汹涌而来,在他们之间隔开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境域。 他没有回答晏岐,只是长久地望向一个遥远的方向。那青灰抓住晏同春飘动的衣裾,他却依旧缱绻地凝眸,目光温柔如春天里的雒水。 “你——” 他的声音远去了,与另一道轻柔的呼唤在无尽漫长的静谧中重迭。 晏岐看不见他所注视的那个人,但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他也知道晏同春想说什么。 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贱人! “她是我的。”晏岐一字一顿地说。 “回神了陛下。”徽音将镶玉珠的腰带拍在他身上,语气里有些隐约的嫌弃,“晏玄又在催了。”又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指尖在他心口轻轻一划,“你要这个样子去见他吗?” 晏岐这时将将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视线,向下一觑。 身下古怪的隆起还没恢复原状,将妆蟒绣堆的衣袍撑出一个略显夸张的幅度。面对这样的难堪,他的脸渐渐地红了,好像很羞涩的模样。 恰好是一个往返的间隔,锦瑟隔着门扇禀告淮王第三次求见。 师长都找上门来了,他却不急着归去,仿佛要和等候在殿外的晏玄摆擂台似的;可惜和学问有关的事情大大地败坏了气氛,情事没了下文。 晏岐静了片刻,随后才想起开口,急得险些咬到了舌尖,“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正说着话,眼波却似有若无地朝着这儿递来,牵扯着她含笑的眉目,像有水丝黏连。 真是不清不楚,平白增添许多的暧昧,好像他只要腆着脸朝她笑上这么一笑,她就能无私地将自己奉献出去。 可她是谁?她可是这宫里最清清白白的好人家。 “求母后帮帮我。” 又发骚。 徽音却不惯着他,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柔和得不见一丝严厉,“回你的文华殿去。” 在她这里无数次的无功而返,他早该习以为常了。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抱着侥幸。什么都没有做成,晏岐不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了,往外头一瞧,好天气露出了扑朔的一角。 本来,今天该是他和徽音到霜红苑为那人祭扫的日子。 他们两个在这孤清无际的御庭里,守着同一个早该死去的秘密。 霜红苑冷清如昔,东庑廊前的梅树下摆着吊祭的瓜果,每月一换,夏日里腐烂,冬日里结霜,正如徽音日渐冷硬的心肠。 祭扫是一个不太高明的借口,他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是想借哥哥的光,哪怕只在这短暂的一夜,敲开她心口那层厚厚的春冰。 “事不过三,陛下要等他来请第四次?” 她不耐烦了。 他伸手去牵她的衣带,却只碰到缎带滑走的尾端,掌中一时空落落,他的心便也沉迷不悟地缺了一块。通传声一层续着一层,愈逼近便愈森然,晏岐压不住心里隐约跳动的火气,“外臣无诏不得擅入内宫,可淮王叔不仅来了,还非要当着朕的面来。” “他到底将天子的脸面置于何地?” 日光透进曲折的窗格,照得他面上一片惨然。 他原想让她多多地可怜他,将他当做亲生的孩子一样爱惜,不要这样冷漠。可是没有谁家的幼子会在十五岁就爬上继母的床榻,那时候距离兄长落葬还不到半年。 所有人都能爬上她的床,只有他被徽音拒之门外。 徽音挑了挑眉,在心里嗤笑他竟然还计较这个。 也不看看这几年里是谁在朝中为他斡旋,保住了他的位置? 不过看在他献媚的份上,她决定对他好一点,“既然陛下不想见他,那本宫将他撵走?” “宗室里,唯有淮王是和先帝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他辅弼,就是国事再多,也没出过一次乱子。” 她笑了笑,好像在替晏玄开脱,“先帝去时,陛下还年幼,有些事光是我拿不准主意,得和淮王商讨,这才让他进宫见我。我能给他下脸子,那是因为我与他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可陛下如今尚未掌政,适当的忍耐,也是奇正之术。” 徽音说话总是没有棱角的,连训责都少有。 笑语抿得纤细,调子里的每一处下陷和凸缘都圆润无瑕,绝不会张扬得刺伤耳朵,像是浸没在陈酿过的蜜酒里,让人一听就要醉了。 从没有人听出过这温柔之下的琤瑽峥嵘。 锦瑟站在门外,在太阳底下承受不住了,额上沁出薄薄的汗。 她用袖子抹了,一壁埋怨淮王听不进人话,一壁扶着门轻声地催促,“娘娘,淮王在殿外求见。” ……第四次了!叫魂呢?! 饶是徽音这样的人,也被烦得捏了捏额角,嘴角的微笑有些把持不住,狠狠地往下一撇。 先前还盼望出个好天气,这会倒是希望太阳赶紧下山,叫这人识趣地滚出宫去。 他淮王殿下不知道自己很惹人嫌吗? 火气“腾”一声便烧了上来,她冷笑一声,俄而才懒洋洋地回话,“让他等着。” 晏岐竟从那声冷笑里听出咬牙切齿的滋味,隐隐约约的,含混着恼人的烦乱。 这烦乱宛如墙上飘拂的游丝,卷住了她,又千磨百折、颠来倒去地渡到他心窝了。深重的阴影流动着,蛛丝顺着背脊往上延伸,刺进他的目窠,锋利得简直能将眼珠子剜出来。 自登基之始,他就听过很多很多的传闻。 高门府第见不得人的密报、宫掖里阉人之间那些儿丑事,死士将密信呈上书案御览,他看得最多的却是慈宁宫春帐里的动静。 徽音帷帐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比洛阳最盛行的春闺画册来得更艳情。 为了她,他才从深幽的冷宫里爬出来,在朝堂之间暗恨无数,日夜筹划,算计着日后要把那些爬进她帐里的贱人都流放南地。 他紧紧咬住后槽牙,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不必。” 语调细弱得像一束青烟,绷得笔直,荡荡悠悠地插入高云。 少年旋而松懈下来,恢复了原先那副端庄文秀的模样,理了理袖子,袖摆垂在两腋。 他向着徽音敛眉一笑,瞳眸清亮,这笑容里不免有矜重高雅的味道。 他一向很能忍耐,当然不差这一时半会。 容他们再蹦跶一会。 “谢母后教诲,是我想岔了。”又径直换了个话题,“讲筵未完,我当随王叔回文华殿去。” 徽音捏起案上放着的一柄绢纱团扇,挡着下半张脸。 纨扇上火红的金鱼贴在面颊一侧,做出个游动的姿态来。徽音眨了眨眼,也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只是轻声道,“陛下今夜再来吧。带上金纸元宝,我们去霜红苑。” 晏岐一怔,心中空得更厉害了,半晌,才略带寂寞地笑了。 “好。” 他低声说。 虎伥虺蜴 穿过凌空阁道,往下才是霜红苑。 此行本来该有天子陪同,徽音等了许久,还不见他来,遣女官往文华殿打探,方知是被指挥使绊住了脚。 锦瑟掖袖进了来,上前回禀道,“姬指挥使申时进宫,先是进了文华殿,淮王未出。” “如今将至酉时,宫门都要落钥了,殿里灯火通明,仍不见指挥使出来呢。” 徽音将裁过的金纸迭成元宝,金灿灿的锞子,在灯烛下闪烁着流丽的光彩。一对烧了半截的蜡烛静静地立在案上,火光跳动着,照得桌案边上的竹篮粲然而沉重。 她低头将金纸对折,“那就不等他了。” 锦瑟忙说是,帮她将堆满元宝的竹篮带上。 每到秋冬时节,霜红苑里便会绵延出成片的红霜,寂寞拂在光秃秃的枝梢,漫步在小小的花苑,愈走音声便愈无。锦履碾上去,只能引出枯叶破裂的脆响。 石级一层层往下,秋风一轴轴落色,从煌煌的盛大走向深幽的凋残,无端便有了莫大的索寞。 望着徽音的背影,锦瑟觉得,娘娘或许不是在悼祭先太子。 或者说,不只是在悼祭他一人。 可这些她都不知道了。 她被留在苑外,绿绫罗的衣袍被吹得振荡起来。夜里寒凉,锦瑟搓了搓僵硬的手臂,忽地瞧见前头的甬道里有影子飘了下来。 这里说是清静,其实更像是冷僻,十多年前和太液殿一样是处置失宠后妃的冷宫,平日里少有人来。 她讶然,以为是皇帝,议事这么快结束了么? “陛……” 话音刚落下一截,来人走近了。锦瑟抬起脸来,迎着灯盏的光亮,脸色却微微地变了。 “……见过指挥使大人。” *** 好无聊啊。 徽音蹲在地上,裙裾像水仙般漫漫地铺展,裙上则零星地堆着金纸元宝。往底下扫了一圈,无名小碑前放着的一盘瓜果早就烂了,虫蚁爬在上头,形成一痕隐隐浮动的泥垢。 他就是这样对他哥的? 她似乎想笑,嘴角牵动一下,复又寥寥地压下了。 五十步笑百步,她自己也没对亲哥好到哪里去嘛! 酉时过了大半段时辰,宫门落了钥,将清湛的月色锁进了殷宫的画栋雕梁。 没有晏岐作陪,徽音沉默地祭吊,心里忽有些沉重,不知是为谁扫墓,总之不是为了晏同春。 蹲得久了腿脚发酸,正要扶着树起身揉揉膝盖,没瞧见落脚的地方有块石头,徽音径直便一脚踩了上去。 棱角硌着脚底不说,鞋底重重地一擦一拐,险些崴了脚踝。 碑前堆迭的金线骤然合灭,亮亮地缀在稍纵即逝的余光里。经历这么多年的惊变,徽音早已学会处之泰然,暴雨淋头仍然夷然自若。 横竖不过是摔上一跤—— 好在,被扶住了。 手臂从身后抄过腰封,很拘谨地将她揽进怀中,等她站稳了,才避之若浼地松开来。 隔着一层单薄的袍子,隐约还能感受到底下发颤的肌肉。徽音顿住,慢慢地转过头去。 大红罗地织金妆花的曳撒,绣蟒于左右,腰间系以鸾带。 飞鱼纹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堆进两旁襞积无数,虽不能得见,但徽音知道曳撒肩背间贯以大珠,极隆重奢靡;又因缇骑校尉须要骑射的缘故,腰带系得紧窄利落,伶仃地掐出一段清瘦的腰身。 宫掖如云的美人,似乎都比不得他掩在灯火里轻闲的一瞥。 姬无难退后了些,低声道吉祥,“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他很谦和,眉目间沉沉坠坠,仿佛覆压流风与霜雪。 肩上感到略微的重量,偏头去看,是一件簇新的乌金鹤氅。温暖的触感从绒毛深处横进颈间,徽音笑了笑,语调婉约,“指挥使大人。” 苑里草叶随风乱颤,蟾光幽湛,照进重檐歇山顶下的额枋檐檩,雕花斗拱一层层探出成欲张的弓形。 其中卯榫斗拱、殿脊飞檐,俱都缄默而内敛,立在深寒的高处不语。 地上腐坏的瓜果透出一股甜腻的怪味儿,姬无难低头一瞧,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 徽音知道他有洁癖,眼里见不得脏东西,却也没挪开步子,“前朝出事了?” 承玄六年添设北司,掌秘密侦缉,北司治狱所得的供状尽呈御案。到了元朔以后,对细民的监管日渐放松;至玉恒年间更是松懈,坊间多传谰言,犹以专理刑事的北镇抚司为重。 徽音小时候也听人讲过,各个都将锦衣卫描绘得穷凶极恶。 二叔家的大儿子,家里行三的,曾经偷摸跟徽音讲过他们的坏话,说他们“有如虎伥虺蜴,能止小儿夜啼”。 锦衣卫的恶名,就是身处与世隔绝的内宫,也都听得耳朵发痒了。 “申时进宫,酉时还未出。” 她插着袖子取暖,抬头端详他的脸相,心中却跳蹿起深深的恶念。这火势洒在层层的枯叶上,沨沨翻过许多年前的西宅子巷,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徽音嘴角慢慢浮起嘲讽的笑意,缓声刺他,“又是谁家要倒霉了?” 能止小儿夜啼的姬无难一怔,脸白了一丝,下意识要错开目光,重又克制地忍耐住了。 惶然蓬蓬升起,像有蚂蟥爬动,搅得心口细细地发慌。他眼睑开得细窄而深刻,垂目睨视时本该阴鸷,偏生瞳仁剔透如琥珀色的琉璃珠,浸在风灯直照的光晕里,更显十分的灿然。 姬无难说没有,“只是一桩小事,犯不着惊动娘娘。” 说罢,又为这简洁的答嘴找补,“今日讲筵迟了,淮王多留了陛下一段时辰,要将章句讲足。臣在外殿等候通禀,酉时前才得了机会陈说,这才耽误了。” “宫门下钥了,倘若不是要紧事,等闲出不去。陛下容臣歇在外宫……” 徽音“嗳”了一声,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夜慢慢地深重,风渐渐地萧疏。袍角沾落露水,竟然冷得彻骨。 他有一瞬的木然,也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里,脸白得皎洁。姬无难口干舌燥,舌尖一阵阵的发苦,这苦涩迅疾地漫向被心火烧干的舌根,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子么? 当年确实是他亲手砍下那一刀,可是…… 他想转身就走,哪怕受罚,也好过在这里无地自容。 “叨扰了娘娘。”他不愿再留在这儿了,“臣先……” 徽音并不有多想见姬无难,可他都自己送上门了,怎么能放他走。 她暂且按捺下那阵想要作恶的心思,朝姬无难勾了勾手指,“过来。” 和当初招惹耶律炽不同,这次是纯然的折辱。 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了。它被劈成了铜釜下的柴薪。 她低下头去看,只见釜里支棱着一根白惨惨的骨头。锅子里煮着的,是曾经那个锦绣辉煌的元氏。 徽音用过往十七年,见证一个庞然世家的倾颓。案角油灯被挥落,火势沿着备好的桐油一路蜿蜒,谢檐燕巢迎风呜咽,宵中满是夺目的煌煌。 她除去簪铛,披着一件白衣裳奔回西宅子巷。 火灭了,昔日画栋雕梁、丹楹刻桷早已化为飞灰,只有堂中铜骨澄亮明耀。 这算什么呢,她在心里问。 元姬。 一个穿着大红色纹纱罗袍的人从马背上翻下来,拉住了她。颓垣渐熄的火光映在他琥珀般的瞳仁里,像是续上了一滴新的蜡油,发狂而勃然地燃烧着。 陛下有请,你该走了。 这就是釜底抽薪吗,母亲? 她又在心里问。 我要让所有人,都被热汤烧成灰烬里的铜骨。 *** 阴司纸飞旋在周身,是一朵朵薄脆的金纸元宝。 诡异的感觉爬上脊梁,神思仿佛绷成了一根极细的弦,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只能失魂落魄般地踱步上前。 她的手很冷,永是捂不暖的。 这股森然的冰冷攀上他高挺的鼻梁,然后是面颊,最后才是耳垂和脖颈。姬无难低低地喘息着,脸上慢慢浮现潮红。 他对上她冷漠的双眼,只觉勃发的血气直往上冲,在下腹盘成一团发狂的火。 声调沙哑地发着颤,像被布帛绞紧了,“娘娘……徽……” 啪! 醒耳的掴掌之声,极尖厉地冲出去很远。 训狗的基本式(踩狗鸡巴+自渎h) 他挨过很多鞭笞,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一道道凌厉的鞭痕,像是雨季之前的蚂螂,每一夜都要从他稚嫩的身体里现形。七八岁时母亲还会抱着他哭,可是到了十岁,母亲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将他留在项城郡宅。 后来,父亲急症而亡,他十四岁进了锦衣卫…… 再后来呢? 连绵的疼痛从颊上弥散,一阵接一阵,像有礌石被挥落山谷,重重击在额顶。他的脸被扇得微微地偏过去,半晌才抬起手,摸了摸脸上逐渐浮出来的巴掌印。 姬无难的脸更红了。 徽音似笑非笑,又将手掌贴过去,温存地抚摸着。 他有一张很好的脸,龙眉凤目,姿神端严,偏偏指痕晕红,在这张白皙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分明。 “贱狗。”徽音牵着嘴角说。 那根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是……”姬无难更加无地自容,“臣是贱狗……” 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吗? 他直挺挺地跪行过来——和他主子一样,都是天生下贱的货色。 徽音将目光投下去,织金妆花的曳撒铺在地上,沾在无人洒扫的尘埃上,堆出层层水纹似的襞积。 衣裾堆迭的边缘折射出惨淡的浮光,状若洒金般扩散开来,一重重晕向花苑深处。 三代世袭的项城郡王,传到姬无难,恰好是最后一代。 姬氏以诗礼发家,辈出宗匠,和柳、元并称洛阳三儒,向来以才华闻名,族中子弟多是高雅文士。姬无难十四岁时,项城郡王病故,先帝下降项城郡宅以示恩泽,身为嫡宗的姬无难不顾族亲劝诫,父亲灵堂上投笔从武,做了天子座下最好用的狗。 简单来说,这是一条不择手段、到处钻营的狗。 这就是天子最倚重的鹰犬。 她曾见到过绣春刀上陈年的锈迹,血槽里不绝如线的血花。那时从喉头割出来的热血喷在她的脖颈间,顺着春衫往下浸,又被绵连的泪水冲淡。 这样好用的狗当然也能被她所用,但是他太不听话,随时有被反咬一口的风险。 只有训狗训得好,才能确保不会背主求荣。 凌杂的枝梢间漏出一棱光,冷清清地泼着漫卷的草叶,黯淡金芒转瞬大炽。借着这样的光亮,他觉察出徽音似是有所松动了,春冰抽丝剥茧,带动冰层下的蝉翅轻轻一振。 姬无难和晏岐经年累月地相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相像。 可他们又是不同的,晏岐贵为九五之尊,尚有一些矜持庄重。像是飞霜殿里那只承玄年间的白釉梅瓶,轻轻一掷就碎了。 姬无难抓住她的裙裾,力道比晏岐更重,有种不容拒绝的味道,偏偏语气却是谦卑的,“请主人惩罚贱狗。” 他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戴翼善冠,乌发挽在发髻里,映出生漆般的色泽。 徽音将手指插进去,不紧不慢地搅散了。男人冰凉的发丝顺着肩背翻涌下去,复又被攥成一束,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头皮,朝着上方高高地拽起—— “硬了?” 她讥笑,语气里不难听出鄙夷。 缝着东珠的鞋尖抵住曳撒,隔着一层针脚细密的锦缎,在他胯下重重地碾了碾。 早就硬了,那犹带恨意的一巴掌凌厉如鞭,鞭笞在肉体凡胎上,比起身体的疼痛,更令人骇惧的是心灵上的屈辱。他从没挨过巴掌,即使是刑罚也是有规矩的,他是凤子龙孙,是项城郡王,是天子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有谁敢让他颜面受辱? 只有她。 她喜欢这样,只要能让她感到欢喜,他就会毫无怨言地照做。 “娘娘……”姬无难喘息着,偏过脸去舔她的掌心,“贱狗硬了……” 骚劲儿从骨缝里一股股地冒出来,不愧是陛下身前最得脸的指挥使大人。 徽音温柔地笑了笑,都说项城郡王清冷卓绝,可见越清冷的人,背地里就越会发骚。 心中蓊勃的余火慢慢淡下去,也是他不长眼色,偏生要挑这个时候送上门来。她本来想找晏岐,但现在好像也不错,徽音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今日来宫里做什么?” “唔…是、是永城王……” 性器被鞋底碾着,一抽一抽地跳动,姬无难磕磕绊绊地解释,“探子来报,南地暴民哗变,永城王借机起事,似有犯上作乱的心思。” 她听完又一笑,“这就是你说的小事?” 不过她的心思暂时也不在这上面。 男人深琥珀色的瞳孔泛开震颤的水波,一圈一圈潋滟。害怕下一刻就被娘娘一脚踢开,姬无难只能倍加讨好,情到深处,脸上潮红更甚。 指尖被知错的贱狗放在唇上热烈地啄吻,湿润的触感隐约地连向心脉,牵动着某根心绪忽地一颤。 徽音抿住了唇,不知怎的,音声微微地淡了下来,“徽真……有消息吗?” 月亮渐渐地爬高了,树枝哗啦啦的,筛落一片影绰的月影。 另一个名字就这样掼进枯叶堆里,咔嚓咔嚓响个不停。他愣住了,一霎时感觉浸在了冰窟里,睫毛间结了薄薄的霜,凉沁沁的雪水,一眨眼便流进眼眶,刺得生疼。 姬无难哑着嗓子,“……臣无能,还没有元公子的消息。” 哦。 没用的狗东西。 对付姬无难,她似乎总有无限的恶意。说不上好坏,只是喜欢看他用这双美丽的琥珀眼流泪,有时她觉得这泪水是灯盏里满溢的蜡油,掉在手心里,一点一滴都像冷掉的火。 只有他最不像那个人。 她俯身过来,移开了碾磨性器的脚尖。 冷冰冰的语气,“脱。” 姬无难低头抽气,哆哆嗦嗦解开鸾带时,没留神扯断了腰带上蜜合色的穗子。 下裳簌簌地落下,皱褶沿着尘土爬上整洁的衣摆,襞积在原有的数目上一道道加深,那根勃起的肉具才被蹂践过一遭,兴奋得不得了,甫一挣脱衣物的遮掩,便勃勃地翘在了下腹处。 腥红粗硕的一根,和耶律炽比起来都不遑多让,真似贱狗鸡巴了。 她只是低头粗略地一瞧,又感觉那阵恶意直往心里冒。 “娘娘。”他唤她,这声息很轻微。 在她面前,他总是格外的谨小慎微。 不敢说多,也不想说少,便只好维持在一个不温不热的程度。好像这样就能在厌恶中离她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姬无难是跪着的姿势,没有她的准许,他不能有其他的动作。 然而她发话了,每个字都像是火星似的,烧得他后颈滚烫一片,平日里掌刀的手颤抖地伸下去,紧紧地握住通红的性器。 浑浊的喘息回荡在花苑僻静的角落,那截清瘦的腰身几乎绷成一段线。盘虬的青筋擦过掌心,指甲抠在肉冠内陷的小缝里,牵出一丝黏腻的清液。 上衣被掀开一角,露出习武之人锻炼出来的腰肢。 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光洁细腻,随着他的动作,时而浮出肌肉的痕迹。空气变得暧昧而潮湿,秋风拂开汗湿的发梢,姬无难闭上眼,劲腰耸动,扶着性器一下一下地往上深顶。 在她如有实质的目光里,湿漉漉的冠首在指腹下颤动着,溢出情动的浊液。 “嗯……”他没能忍住,嗓子被欲望浸得沙哑,仿若呢喃般出声,“银……” 他忽住了口。 这不是他能说的。 这是……她未出阁时的小名,只有那个人能这样亲昵地叫她。 下身缓缓晕开春潮的湿腻,这感觉并不陌生,情欲丝丝缕缕地反馈上来。徽音没有听见他失了声的僭越,或许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很多东西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来,漫无目的地环顾一圈,视线略过那些开败的花树,时节由夏转秋,这些冶艳的辉煌一瞬便枯萎了。 最后,她的目光凝注在了那块遍布尘土的石碑上。 同春。 她无声地开口。 你在看吗? 徽音抹了把脸,感觉颈下那根乖戾的反骨又在隐隐作祟。 勾引她,煽动她,诳惑她,在她耳边嘀咕—— 在这里做一回……好像也不错啊。 “臣是娘娘一个人的狗。”(踩鸡巴+言语羞辱 想了想,徽音还是将缎鞋踢开来。 “上面的嘴像石头一样硬,”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下面的——” 他知道她是怎样脾性的人,也情愿让她快活;然而人还是要懂廉耻的,仔细想想,却又释然了:出格的事做了不止一桩,再添一桩又能如何? 姬无难按下心里头的难堪,赧然道,“贱狗……” 既然说出口了,接下来也就水到渠成了,“贱狗求娘娘垂怜。” 徽音抿了抿唇角,好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昧心,“指挥使在陛下面前也这样矜持?” 气声缓缓,话锋却锋利如镝,浑似磨得极亮的箭镞。姬无难心中空了空,往下一看,原是破了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皮肉翻卷出来,疼得他眼眶发酸,血与泪一道涔涔地流洒。 要将我的尊严彻底打碎了,你才会欢喜吗? 七年前的折臂之痛,仍然不能让你解气吗? 可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他揉搓着胯下愈发鼓胀的性器,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就是这么下贱的人,火辣辣的浊气漫溢在塞满飞絮的胸膛里,“狗鸡巴要娘娘踩……” 和他往日里冷峭的语气不同,一字一句都被掰碎了,在香饮子里浸得绵软,再沸沸地煮过了,便显得格外蜜甜。 甜丝丝,暖烘烘,像极了花楼里自甘下贱的男伶,唇舌间含着一尾潮湿的余韵,浸渍在徽音坚硬的尾椎上,慢慢也变得柔软了。 要不对他好一点吧。 就在这时,她一肚子的怨气,终于散尽了。 她眯了眯眼,细声说,“要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徽音爱笑,小时候是莹润的圆脸,找了望气的看过,说是个有福气的;直到十三四岁长开了,眉端锋利起来,有了高门士族凛凛的威厉,才叫人不敢直视。 她对谁敢都下脸子,对先帝是这样,对摄政柄国的淮王也是这样。 之后宫里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宫娥宦官之间传得隐秘而审慎: 坤宁宫那位娘娘,倘若生气,轻易是不上脸的,这时候伺候更要谨严。对待犯了错的人,她甚少严加训诫,只是这样的宽容,倒让人在日后愈加地惶恐;可责备过后,娘娘若是一笑,那就是真的消火了。 姬无难敢在亡父灵堂上向先帝自荐,自然很会察言观色。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受到鼻腔的酸软。 姬无难及时收住了这股酸涩,素白交领掩映下的脖颈抽了一抽,像在细细抽气似的,语声滞涩,“娘娘踩坏贱狗也无所谓。” 徽音低低骂了一声“骚货”。 这一声降在他颈上,宛如马鞭直直抽了下来。 让人脊椎发麻的掣电一闪而过,重又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根淫贱的肉物顿时跳得更欢,精囊饱满热烫,他颤着手伸下去,从根部握住,重重向上捋了一把。 徽音更鄙夷了,“被骂还能爽,不是贱是什么?” 裙子被撩开,姬无难火热的唇舌覆上她光洁的膝盖,“臣是娘娘一个人的狗。臣自甘下贱,有愧姬家的列祖列宗……今日是有备而来,想在先太子最喜欢的花苑里勾引娘娘。” “陛下原是要来,因事担搁了。” 这话让人很舒服,要是晏玄和晏岐这对叔侄也能这么实诚就好了。 膝头覆上涎液的微潮,柔软的舌尖触及那一小片薄嫩的皮肤,若有似无的,夹带犬齿轻咬的感觉。徽音扶住了树身,垂下眼皮,将脚掌递过去,踩在硬翘的狗鸡巴上。 她碾了碾,趾间霎时便缠上一层黏滑的液体,“你做的?” “是…是臣……” 他打起哆嗦,腰肢禁不住地抻直,现出一截极漂亮的弧线。 察觉到徽音的视线黏在腰腹上,男人面上泛起淡淡的潮红,暗自庆幸平日里哪怕公务繁忙,也没有疏于骑射。 觊觎春帐久了,姬无难深知对肉体的养护是入幕的捷径。调最好的香,裁最好的锦,每一处都打理得完美无缺,在无数个靠着杀人上刑排遣寂寞的日夜里,渴待娘娘的享用。 指缝夹住湿红肉冠,轻压几下,慢慢扯出一丝清液。 透亮的水丝缠连另一端,被提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在他的注视中无声地断裂。 疼痛催生了情欲,春潮层层堆迭上去,推动长铗贯进这面脆弱的胸腔,滚烫的血水倒冲而上,淹没了他粗重的鼻息。 火星不绝如雨,落在身上,一瞬烫得发颤。 “唔嗯…娘、娘娘,”白牙钉住下唇,依旧压不住那放荡的呻吟,“贱狗要射了——” 一注白浆喷涌而出,洒在地上,浮起一阵腥膻的味道。 徽音宽宏地收了力道,没再折磨他了,她俯下身来,似是觉得这个姿势让人难受,又拂开裙裾,蹲在了姬无难的面前。她按住他的手,凑上前来,睫毛和他的彼此一蹭,纤浓的一扇,下面藏着两只银晃晃的灯烛。 在某个瞬间他察觉徽音靠得很近,近到逾矩。 一个,让他误以为会被深爱的距离。 那双乌黑的瞳仁剔去讥讽,便只剩下模糊的冰冷。 到了这时候,这积雪却也被热化了,含着无际春光,暖暖地流淌在银珠里。他无法不去贴近她,真的太近太近了,近到呼吸相闻,鼻尖相触,唇舌相连—— 不是错觉。 姬无难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 两个人的唇齿磕磕碰碰地纠缠,其中一根软舌凝滞片刻,在下一秒猛地侵向了她。 捧住她发了汗的脸,仿佛要吮干涎液似的,陌生的舌尖抵住她的上颚,一次又一次狠厉地碾磨过去。徽音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感官被侵吞的恐怖,这感觉令她无限地颤栗,又令她无穷地痴迷,发了昏的谵妄裹住她,造就一段他们短暂相爱的幻觉。 太寂寞了啊! 泪珠从睑下渗出,她睁开双眼,眼眸潸潸湿亮。 姬无难在接吻的同时摸到不合时宜的泪水,心脏一抽,惶恐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简直心如刀绞,眉头紧紧蹙起,俊秀面容不复往日议狱时的凛凛冷峻。只是稍稍退开了些,才拉开一些微不足道的距离,又温柔地去吻她的眼,“娘娘……徽音……” 她擦了擦脸,指令里有很重的鼻音,闷闷的,“快进来。” 拨开宫裙,腰带的玉环在急躁的抚慰中被掷向花草,有骤然破碎的裂响。可是没有人管的上这些,姬无难伸出两指,揉开春水泛滥的缝隙,顺势剥出藏在肉唇里软绵绵的蒂珠。 徽音开始发抖了,他圈过去的手臂很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一点。 “不要做前戏……”她喘了几下,干涸的泪水闪烁在两颊。 “可是,下面咬得太紧了,娘娘。”他轻声说。 “娘娘,放松一些,嗯对…就是这样……手指被吸得好紧,你听,臣一动手指,就有湿湿的水声。” 手腕带动指骨,朝着肉褶深处缓抽缓插,姬无难略停了停,平复了心潮,换回另一个淫贱的称呼,“娘娘里面又湿又热,窄窄的,好小好可爱,能吃下狗鸡巴吗?” 示弱过后,才是本相。 他就是这样打蛇随棍上的疯狗,无怪所有人都讨厌他,给点好脸就开始咬主人了是吧! 贱人——啊不,贱狗!还有得训呢! 徽音脸一阴,要被气笑了,拧腰将他一把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坐了下去。 “闭嘴,敢射进来你就死定了。” 她恶声恶气,面颊却渐渐有红晕蔓延。 夜里的花苑像个缺了口的小杯,什么都留不住,月亮的影子在窗下跳跃,化出一泊圆圆的银环。 她垂着脸,那是一张莲花般美丽的脸,天上的女君时时悲悯世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好,因他弑父、灭门、诬栽忠良,平生作恶多端,才会不得她的恩典。 除她以外的事物万象,都在姬无难的余光里被渐渐灭尽,只剩一片没有边际的灰白。 泥泞的肉腔被这个跪坐的姿势贯穿到底,性器进入得很顺利,茎身全都吃进去了,只在相连处溢出一星黏黏的水液。 穴道被肉茎填得饱胀,进来的一瞬间就濒临高潮了,姬无难抚了抚徽音的腰,用虎口掐住那块软肉,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往上重重地一顶。 ——爽得头皮发麻。 “好爽……” 感受到甬道深处淫水的喷溅,男人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知道是把她逼到潮吹了。 他在心中失笑,偏过脸,将徽音的手捞过来,张唇探舌,轻轻含住她涂了凤仙花汁的指尖。 舔了几下便抽出来,含糊不清道,“贱狗鸡巴痒了,要娘娘鞭打才能好。” 这次是汗,落在他的唇角。 徽音用手盖住脸,肩子不自觉地打着哆嗦,半晌才缓过这阵决堤的春潮。看来是没听清姬无难的话,鼻尖微微泛了红,面上还有些发愣,“什么……” 他喘息着,将她的手拽到唇上,再偏一点,触及那片未消的指痕。淡淡的红色,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手指的印记,还是随着情动浮现的血潮。 “哈啊……主人,贱狗欠打了。” 这回她听清楚了。 “主人下面湿得漏水了。”(骑乘+训狗h) 倘若放在平日,他既盛情相邀,徽音定然是要如他所愿的。 不过方才那一掌太过用力,抽得手心现在还隐隐作痛。因此徽音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她不急着享用这具青涩而美妙的肉体,而是抬起湿红臀尖,慢慢将性器抽出大半段,再往下一碾。 果不其然,徽音听见身下人隐约地抽了一口气。 姬无难本钱生得粗勃,形状上翘,冠首圆润,哪怕拔出去不少,仍有小半截贪恋地留在体内。 女人模糊的形影投向他,余下一段便趁势破开紧紧锢住茎体的两瓣肉唇,龟棱借助淫水的润滑凿进滚烫腿心,沿道将膣腔撑得极满,直抵蜜巢最深处的隐秘。 “唔……”男人呻吟一声,鸡巴被裹在穴里激烈地跳动,“主人……求你……” “我、呃!” 又是一记巴掌,相较方才的盛气,这次更像是情人之间亲狎的挑弄。姬无难颤抖地捂住脸,指腹按在指痕上擦了擦,“贱狗谢主人赏……” 一滴泪水渗进发梢,将他齐整的鬓角沾得湿亮。 徽音保持着这个跨骑的姿势,膝头紧紧夹在姬无难腰侧,居高临下地睨视。 洛阳有一座御苑,名叫“野吟苑”,占地千余亩,京中权贵凡要骑射行猎,大多要往这里来。 她十四岁前总是跑到这处与兄长猎逐,兄长在书案前待得久了,不精骑射,每次都是她险中取胜。等徽音兴高采烈地跑完一圈马回来,总会看到兄长在树下等她。 那时候家里有一匹小牝马,叫做金骨,父母皆是有名的汗血宝马。 金骨虽然年幼,却生来继承了母亲的烈性,性情暴躁,曾经一蹄子踩断了府中马夫的手臂。 祖父说这马简直和孙女一个臭脾气,本想将金骨添成贺礼送走,结果徽音说什么都不肯把它送人,自己跟着马夫一日不落地学了半年,终于让桀骜不驯的金骨认了主人。 后来三哥想逗它,还差点被金骨咬了屁股——它对旁人还是这副一视同仁的烂脾气。 诚然,这贱人不能和金骨相比,但是训狗和驯马,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驯服金骨要用鞭子和糖,驯服一条觊觎主人的恶犬,要用鞭子、糖,和……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施舍。 缓过这阵猛烈的冲动,姬无难伸手去捉她的膝盖,见她没有反对,又将手掌贴过去托住她湿淋淋的臀肉,方便她接下来的动作。第一次插进女人肉穴的性器被吮得发麻热颤,他控制不住地仰起脖颈,颤栗着露出脆弱的喉结,“唔…主人……肏进去了……” “鸡巴被吸得好紧,哈啊要被主人肏死了……” “小穴里面好湿,都是主人的淫水。”剥去那层色厉内荏的伪装,他这张尖酸的嘴巴就只能吐出淫荡的喘息了,“嗯……好想舔一舔。” 徽音被他的骚劲吓得沉默了一下。 要是这人发的骚能分一半给晏玄就好了。 湿漉漉的水声被闷在窄窄的甬道里,随着小幅度的抽插而激越地搅动。 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浸在温暖的春水里,让人懒得不想动弹,徽音撑起腰肢,抽出半根通红水亮的性器。水珠沿着逐渐剥离的交合处滑落,在姬无难肌理结实的下腹聚成小小的水泊。 只是拔出一截,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徽音控制着力道往下一坐。 肉冠剐着褶皱重重倾碾,他这肉物生得太好,不偏不倚捣在了最酥麻敏感的软芯。 腿根绵软地痉挛几下,徽音小腹抽搐着,迷迷糊糊喷出一注淫水。 怎么回事,今天好像特别容易高潮? 正想着,腰肢被人圈了过去,带动还在高潮的穴腔略微一拧。湿润的软物触及眼睑,尖端勾动着黏连的睫毛,徽音睁开眼皮,正要看他做什么鬼,眼前却忽地一黑。 “主人……” 好温柔的嗓音。 视野被阻隔,其他感官便愈发灵敏。 衣襟被轻轻地拨开,隐约翻出一丝略微潮湿的冷香。她没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今夜穿的本就不多,鹤氅被铺在地上做垫子,清寒的夜色一降,便冻得直跺脚。 然而这冷意转瞬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颈侧古怪的温暖。 火热的手指拂开发梢,仿佛有震颤的火焰刮过锁骨,沿着她的脖子蜿蜒往下,从外侧勾勒乳房饱满的形状。 徽音咬住下唇,齿尖难耐地陷入唇肉。她一向喜欢掌控,倘若有哪一天受制于人,便会落入东猜西疑的樊笼。 他们紧紧贴在一处,这时稍稍分开一些,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乳尖被捏住了。 “主人下面湿得漏水了。” 姬无难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 “嗯……” 乌黑湿润的发丝披散在两人周身,淡香蜿蜒曲折地沉降,徽音伏在他身上,半晌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脸埋进这面白皙的胸膛,急促地闷哼一声。 女人滚烫的鼻息抵在他的心口,像是烧坏了仅存的理智,姬无难揉搓着这对绵软泛红的饱乳,勉强压住想要翻身猛肏的欲望,口中语调还算温情。 “主人的骚穴夹得贱狗好疼,想亲一下……” 肉穴骤然收缩,几乎是凶狠地钳住了脆弱的阴茎。 头上带着笑意的话语一窒,徽音感知到了身下这副胸膛起伏的弧度,清晰过头,人只有在死前才有这么狰狞的心跳,裹挟着鲜血发狂跳动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冲进耳朵里。 鞭子抽了,糖也给了,现在只剩—— 暴烈的快感直冲头顶,炸亮天际欲来的山雨。 腿心咬着肉棍攀缠不清,他终于被逼出了哭腔,喘息断断续续,只会颠来倒去地重复,“主人,主人,亲亲我。” 她凑过去,捧住他英俊的脸,低语道,“可是主人喜欢听话的好狗狗。” 滚烫的唇舌贴向姬无难的耳畔,舌尖抿过去,晕开一片温热的潮湿。 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颤抖着,抓住她的腰肢,用力往胯下按。 “我是好狗狗……我会听话的……唔嗯……” 唇齿碰撞,带出一阵模糊而暧昧的水声,唇与舌分开时扯出一道黏腻的水丝,没等他拉开距离,又被她抓住肩膀亲了上来。他的心霎时一软,黏甜得好像洛阳上元夜里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糖画,淅沥沥化成黏手的糖饴,洗也洗不干净了。 她亲我,她心里有我。 腰肢款款抻直,徽音对准潮吹过两次的穴芯,快速地起落。 宽大的手掌托住臀尖,手指深深陷入白腻柔软的皮肉,随着每一次过激的抽插,指尖都会难以自持地攥紧。哭腔不减反增,他抽泣着,喉结的震颤在徽音指下一览无余。 眼泪果然是男人邀宠的灵丹妙药。 不过也要分人吧,她思索着,起码先帝那贱人朝她落泪,说什么“你就不能对我有个好脸色吗”的时候,她就一直、一直恶心得想吐。 真是越想越令人作呕。 丰沛的淫液将性器浇得殷红湿亮,肉体相接的地方湿得不成样子,春水喷溅,鹤氅洇湿了一块。 鸡巴填进穴道,抽插时偶尔翻出嫩红的软肉,又在下一息被顺势带回。 姬无难渐渐不能满足于这样重复的抽送,这种寂寞令人发疯。 于是他直起腰,按着徽音往下坐,借着惯性重重凿进深处,舌头吞下她所有浪荡的呻吟,含在唇间细致地品味。 *** 夜色不比方才更深,辉光烧到了头,如帘帷般一层一层地被人揭去。 在这种无限的寂静中,哪怕是最细微的声响,也会分外明显。锦瑟额角渗下一滴汗,被冷风一吹,这股热意便慢慢降成了寒凉。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当真值得吗? 就为了一个死人? 倒不如说是含恨捉奸吧! “殿下……”她硬着头皮道,“此地毕竟荒凉,不大好走,还是让奴婢去看看吧。” “你回去吧。” 一道略显疲惫的嗓音,如腾升的烟雾般浮在花苑之中,“孤只是来瞧瞧。” 她想笑,却笑不太出来。 刚进去一个指挥使,又来一个淮王—— 纱灯下的世界,映出耀眼而朦胧的光晕。宫里制式的灯盏本就华美,边缘的灿金染上来人的衣裾,大袖垂落,丝丝缕缕的光缎抓住了机会便往上攀,明昧地照亮了他的面容。 如画的眉目,无瑕的容颜,也是一种别样的国色。 这样高洁清正的气质,明明该有温润如玉的味道,此刻却无端让人觉得森然不可直视。 锦瑟咬牙不敢退让,偷偷向上一瞥,又骇得低下了头。 这时她复又怀念起了慈宁宫里的另一位女官卓铃,若是她在这,定然不会让这些人轻易地过去。 晏玄没有说话,但她知道这是最后通牒了。 锦瑟侧过身屈了屈膝,“娘娘在为先太子祭扫,容奴婢先去通禀。” 他将轻轻发颤的左手掖进大袖,面上还是平静的,好似浑然无知,经秋风浸过的声线冷如冰玉相击,听不出心情的好坏,“孤随你同去。” “娘娘今夜想要见到的,是谁?”(微修罗场 晏玄掖着袖摆走在花苑里,脚下是漫长的曲径僻路,伴着一个提着灯的侍女。 霜红苑多年前曾是处置皇嗣的冷宫,一路走下来,颇有世态炎凉的感觉。西廊薄纱裱糊的竹灯还留着,壁上描的金褪了色,贴的玉落了灰,举目不见锦天绣地。 他一时觉得惋惜。 锦瑟提着纱灯,纱绢绷在灯架四面,灯中燃烛,投落许多湿蒙蒙的重影。 晏玄在前头走得略快,她简直要追赶不上,却又实在担心娘娘,只得一边腹诽,一边快步直追。 追到半道,已经很是气喘吁吁了。 环顾一圈,山石连绵地隐没在昏夜之间,只在视野边缘透出模糊的轮廓,廊桥下铺陈死水残荷——这处是兰堂。 再走几步路,就要迎头撞上了。 ……指挥使走了吗? “殿下,”她有心警示,忙将声音放得大了些,“您走慢些,奴婢要追不上了。” 他没回头,在某个瞬间,锦瑟竟觉得面前是一缕无处落脚的孤魂野鬼。 这样渺无边际的联想,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宫人有自己打探消息的门路,尤其是在主子身前侍奉的,谁没有几个阴私呢? 她曾听在御苑做事的老太监说,当年昭宗不喜贞怀皇后,中宫所出的三皇子晏玄,十六岁时就被赶去封地。本想让晏玄死在渤海,后来昭宗病得不能上朝,同样不受宠的太子——也就是先皇——奉命监国,第一道命令就是把胞弟从渤海召回。 等到神宗践祚,才将“淮”赐作了晏玄正式的封号。 说到霜红苑,好像还是他年少时索居的园林。 “把灯给我。”晏玄转过头,锦瑟才注意到他面容的苍白,简直像见了鬼一样。他虚起眼往廊下一扫,余光里慢慢有了反照过来的光亮,“你留在这里,孤——” 啪嚓。 一声足履碾碎枯叶的脆响,从折了一折的转角飘了过来。 锦瑟低声“啊”了一声,脑子空白瞬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方才那么大的声音,是聋子都该听见了吧?听见了也不躲不避,反而迎头直上,也真够嚣张的。 ……唉,待会要是打起来了,她该帮谁啊? 锦瑟能听见的,晏玄自然也听清了。 还没等锦瑟想出借口,手上忽地一松,灯笼被取走了。晏玄举起火烛一照,照出视野中那截模糊闪烁的影子,伴随着一声讶然的低呼,冲散了一霎间欲来的风雨。 深沉的夜色逐渐淡去,他紧蹙的眉端,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是他。 “微臣……”那人曲臂抱着东西,见状愣了愣,“微臣见过淮王殿下。” 锦瑟隔着一段距离,竟然辨认出来了,不由十分的失语。 原来是画苑的师重云,因娘娘喜欢他的画作,这人在慈宁宫里也算有几分薄面。 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晏玄眯着眼,气声听不出异样,“是你?” 师重云抱着画轴,先是慌张,复又镇定下来,微微垂着头,几步迎上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他今夜没挽发髻,发梢还是湿润的,黑缎般的发丝披在肩后,垂着晶亮的银穗。 然而这随意的装束却像是溅出灯盘的火星,一颗一颗烧进晏玄的眼睑,激起一阵火辣辣的痛。 不能再想了。他对自己说。 师重云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道,“是微臣。” “不怕殿下取笑,微臣午后误入此地,一直找不着出路。” 他抿嘴一笑,“后来发现这花苑虽然景物凋零,好在仍有可取之处,索性在这里取景画画儿。” 哦……替指挥使背了黑锅。 锦瑟心想。 师重云生来病弱,被家人养得拙笨不敏,他说的怕是实话,可晏玄不信。涔涔的积云堆在心间,他的心沉了又沉,在风里雨里飘摇着,慢慢陷进北方不化的冻土。 忽然就没有追责的力气了,只剩一无所求的萧然。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冰凉的目光凝注在师重云身上,似停留又似心无旁骛地越过。师重云谦慎地任他打量,睫毛半垂着发颤,显出几分应时对景的紧张。 晏玄维持着长久的静默,冷风拂过袖袍,牵动衣角翩然地飞舞。 俄而,他将灯笼递还给锦瑟,重新将手掖进袖笼,调开视线,哑着嗓子说,“送师公子出去。” 锦瑟吃了一惊,连带着师重云也从恭谨中愕然地抬起头来。 “殿下!这怎么行——” 他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不要跟过来。” *** 徽音坐在地上,蜷着腿,头上盖着被捂热的鹤氅,惘然地注视着地上的草叶。 临走前,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她让姬无难走了霜红苑的偏门。 那是一座枯焦衰敝的院落,水井干涸,竹灯枯瘁,浑然不见昔日的金碧辉煌,晏玄曾经就住在那儿。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徽音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视线在断裂的命线上驻留。 然而没等她歇息一会儿,又见姬无难折返回来,“娘娘。” 他轻唤,然后端庄地跪坐下来,双颊微微地红了,“想亲一下。” 装什么纯情…… 徽音烦得要死,一把扯过鹤氅盖住了头,“滚滚滚!” 之后很久没有声响,只有老槐树嚓嚓地落着枯叶。 风慢慢地徘徊着,飘曳着,夹着落叶打了一个旋,像是湖心的漩涡,让叶片的侧面轻缓地擦过她的手指。 走了吗? 徽音不太想看,打定主意再待一刻钟,约莫差不多了就掀开衣服。 人在的时候她非打即骂,人走了她却又鼻尖酸软,这种感觉很古怪,寂寞牵引着心口一抽一抽地泛疼。 也许是她今夜太软弱了,每到这个时候,总需要一个很深的拥抱来缓解她的不适。 以前兄长会抱她、亲她额头,将她放回枕榻间哄睡。 再后来是不周,他会把他的床榻和外袍让给她,自己披着单衣出去,对着青灯读经。她认床认人,在又冷又硬的木头床上睡不着,就会闷头跑出去,枕在他膝上撒娇。 他给她看书上的字,念道,“灯烛所照,囊萤引光。” 啊,那时候是真的抓了一袋子的照夜清…… 今夜呢?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道:求天降神仙姐姐给我抱一下。 转念又想,如果姬无难这时候回来,我就不计前嫌,亲他一口好了。 也许是心诚则灵,渐渐又有风声踽踽而来,咔嚓咔嚓,一截截聒耳地响在耳畔。 又回来了,哈,我就知道! 将将息止的情事麻痹了她往日的警觉,再加上有锦瑟守在外面,顷刻之间,徽音想不出会有第二个可能。 这道足音缓慢而踟蹰,起初还略微沉重,慢慢便离得很近。脚下败叶不间断地发出幽微的呻吟,衬出他举棋不定的心绪——这人似乎很不想看见她似的。 徽音没在意,松了松手中紧抓的大氅,微微侧过身子。 在他靠得很近很近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时机。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还是一片不甚明亮的阴翳,循着声音,找准方向,猛地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腰。 这一撞震得耳朵微微发麻,徽音鲜少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正要调笑,手腕却察觉怀中清瘦的腰身隐约地颤抖了一下,大约是在紧张? 他探手攥紧她的袖子,又在下一瞬被火烧了似的拂开。 头顶落下一道喑哑含怒的嗓音,听不分明,“你……” 未尽的话语被吞回喉间,他想将她从怀里剥开,却又僵住了。湿滑的舌尖抿过紧闭的唇齿,城垣霎时弃甲投戈,迎她入内搜刮吞剥。 “唔嗯…等……” 徽音按住了他欲要挣扎的手,牙尖威胁性地咬了咬他柔软的下唇。 他一颤,紧绷的肩膀登时松懈下来,唇舌不再做着无用的抗拒,而是驯顺地重新贴向她。 舌头不分彼此地勾缠着,搅出断续的、黏腻的水声,他太用力,吮得徽音舌尖都在微微地发木。 她松开手,喘息着往后仰了仰颈子,“这么热情……” 正要睁开眼,复又落进了不透一丝光线的黑暗里。 嘴唇又被含住了,像是要把她含在嘴里咬碎了,冥冥之中有着莲子苦涩的余味。被吮吸到略微刺疼的舌尖也被牵带出来,重沓的欲望不计后果地倾泻而下,几乎要彻底淹没她。 徽音这时才察觉出不对,奋力一挣,将他往外推去。 顾不上叱骂,光晕潋滟地转动,视野里那张模糊的脸容,随着视线的清晰,慢慢才凝结清楚。 徽音心里顿时凉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冰的,怎么是他! 脸上蒸腾的血潮快速地冷却下来,她急忙掖了掖湿润的唇角,还嫌不够,又用衣袖重重地擦拭,攀升的声调里含着模糊的愤怒,“……怎么是你!” 晏玄平静地看着她,心口浸在隆冬的雪河里,翻过恒久而锋利的痛楚。 他再一次按住轻轻发抖的左手,语气很淡,“是我。” “娘娘今夜想要见到的,是谁?” 碎碎念:已经习惯写2k+到3k+一章了,感觉密度比较大。宝宝们可以接受这样的字数密度吗,如果觉得这样看很累我会分成两章。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你的床了。”(指奸h) 她气得揉了揉眼睛,“反正不是你!” 大半夜的,真是见了鬼了! 见她这样不待见他,晏玄反而笑了笑。 这平淡的一笑活似藏锋,刺得徽音面上无光,伸手挡了挡烧红的脸,深感又在这人面前丢了大丑。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瓮声瓮气地盘诘,“给你侄儿上香?” 晏玄没理她话锋里的贫气,顾视一圈,没能看出什么端倪;低头一看,却瞥见两三个压痕深深的纸元宝,不知为何瘪了一角,滚在地上染了尘土,略显黯淡地点画方圆。 他略顿了一顿,很快收回视线,“这里算是我的故居。” “倒是你——” 衣袖上提花的云鹤一扫而过,拂来淡淡的冷香。 转瞬的功夫,晏玄逼得很近,近到能看清袍襟工细的花纹,徽音将脊梁贴向树身,下意识要撇开脑袋,忽觉气势上落了下筹,这怎么能行?! 反手去拽他腰带,不扯松不罢休,“让开。” 晏玄蹙眉,收了笑,按住她为非作歹的手,“别拽。” 她顿时扯得更用力了。 细瞧她冷淡的目光,这恨意根本无从溯源,直到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晏玄压下心头莫名的忧悒,仔细调整几次呼吸,勉力才能维持住清高自矜的本相,语气还是克制的,“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事不能好好谈一谈,非要闹到这样的境地?” 可是徽音只觉得烦,“没得谈。” 只要这张脸还在我面前转悠一天,就没得谈。 又是这样。 无论说什么好话,她都从不往心里去。 明明只是单方面闹个脾气,连争吵都不算,为什么就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 他看不透徽音的内心,不由感到十分的失落,先前打好的腹稿一字一句烧成了灰烬。火花跳窜上来,晏玄由着烟柱万缕千丝地绕住了脖颈,木然之间,身上无处不在连绵作痛。 若是几年前的晏岐,还能靠年纪博得一些怜爱,然而再多的,他也做不到了。 永寂从无数重细瘦的枝蔓间落下,抽丝剥茧般侵吞了周缘,最后一抹深青罄尽,慢慢只剩密不透风的昏黑。 煌煌的灯火在远处闪映,仿佛明珠四散在人间的御庭。 联想到被送出霜红苑的师重云,一切忽然有迹可循了。 晏玄微微凝眸,“我知你心性难定,偶尔玩一玩也无妨。可此处毕竟是……” 贞怀皇后品性纯洁,他也是高洁正直的人,年少时待几位异母兄弟多有容让,后来被昭宗赶到渤海,经历数次袭杀,这才养成一副软硬不吃的性子。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和事,无论对方如何表明忠心,只有将人彻底拿捏在自己掌中,他才能真正地放心。 偏偏有人天生桀骜,不欲受制于人。 “皇兄灵堂前,你向我保证。”他先是静了片刻,半晌才开口,淡淡地道,“你说,你既招惹了……我,就懂得收心,不去招惹其他人了。” 徽音喉头一哽,险些没笑出声来。 先帝晏驾前,曾密召晏玄进宫夜谈,等他出宫后,才是宣召柳冲、谢太玄等人。徽音当时还未能将手伸到前朝去,一度以为他在这种时候找来晏玄,所议之事必然与国政有关。 为了得到这个秘密,在先帝停灵寿皇殿那一夜,她将晏玄骗进了东配殿。 配殿用于存储正殿内陈设物品及祭祀乐器,南面设有一座琉璃燎炉,炉内焚烧祭祀祝版与香烛纸表。 青铜九枝灯洒下遍地金粉,重重帷幕浩繁地落下,掩不住一派迷蒙光景,几轴祭表垂下桌案,绢帛上字迹湿亮,显然笔墨未干。 金炉香尽,银箭渐升。 徽音满意地抻了抻腰,偏头戳了戳晏玄,“殿下?感觉还好么?” 她听说这位圣父宗室,节欲自持,恪守成规,坊间传言此人比稀里糊涂登基的少帝更有明君风范。三十岁了还是纯洁处子,在兄长死后做不出夺侄子江山的事情。 他夺不了侄子江山,徽音却敢夺他处男身,皇兄大行之时他还是高洁禁欲的处子,陪着徽音为先帝守灵;下半夜却脸色苍白地出了寿皇殿,廷臣们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 他是天都塌了! 晏玄衣襟半掩,隐约露出其下白皙的脖颈,浮出几道暧昧不清的红痕。 从榻上起身时,他有一瞬没能站稳脚跟,扶住烧尽香烛的燎炉,看起来恨不得以死谢罪,“臣弟……” 徽音霎时放下了心,“那就是尚好。” 探头想亲他耳朵一口,端详片刻,到底是忍住了,“本宫还要为先帝守灵,不送,殿下自己出去吧?不要被朝臣发现了……依殿下的辩才,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忽地一颤,没留神,竟被滚烫的炉壁烫伤了手指。 再看她的面容,满面哀切伤痛,只要不看面颊施朱般的晕红,仿佛当真赤心相待。 皇兄临终前的交代一遍遍在耳畔重复,晏玄慢慢收紧手指,声息渐低下去,含混如病中谵语。 “既招惹了我,就不要招惹其他人了。” *** 徽音的神色从得意洋洋,慢慢变得有点古怪。 “喂,手……” 支吾的低语,被风冲散在漫无边际的清夜。 赶人赶得匆忙,她还没来得及擦拭,裙底下仍然晕着一片黏腻的情液。精液顺着腿根潺湲地滚淌,花唇被仔细地揉开了,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蒂珠,堵住湿润的缝隙。 徽音抿了抿嘴角,眉梢烦乱地挑起。 见鬼,身体相性太好,拒绝不了。 一道淫靡银丝牵出,倏忽断裂了,凉凉地黏在腿侧。 女人滚烫的呼吸拂在耳际,晏玄一手轻按她挣动的腰,几乎是将徽音搂抱在怀中。 分明将她拥在胸膛前,心情却像转瞬跌入了谷底,愈发地烦躁。 师重云—— 晏玄咬了咬后槽牙,额角青筋抽动,一腔隐约的薄怒,最终还是消散在叹息声中。 他瞧了她片刻,徽音不甘示弱地仰着头,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他便垂下眼睑,又将手指探了进去,这一次进得很深,抠挖那人留在她体内的秽液,“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你的床了。” “你不就是…呃……”她喘了口气,“最贱的那只狗。” 话音未落,晏玄低下头,夺走了她无礼的讪骂。 轻蔑、嘲弄,这是她面对晏贞时众人习见的底色。晏贞终其一生都未能吻住她的唇,临终前仍然辗转思念,生怕晏岐登基后她过得不好,连夜召来晏玄,令他好好照顾徽音。 寿皇殿里晏玄如实告知,徽音咧嘴一笑,眉目间粲然如电。 于是他知道了皇兄的那一声叹息里的含义。 她在尘世里匆匆孤行,浑身不染尘累,除了元徽真,她从不在意任何人。 她这个人啊,从小就是令人生厌的性子,朋友被欺负了,敢在场上用画杖敲人脑袋,砸出血了还立在马上张狂地挑衅。 锱铢必报,口蜜腹剑,得到了情报就把人踢开,需要了又勾勾手指,把人哄来宫城相会,榨干价值再随手丢掉。 亦如现在。 晏玄准备收回手了,却被她一把夹在腿缝。 花苑安静得落针可闻,他好像笑了笑,她听不清楚。才整理好的衣襟被扯得松散,露出白莹莹一痕皮肉,徽音一手去解他的腰带,一手轻轻抚着他如画的眉目。 她不和晏玄做这事,一来是讨厌他那张和晏贞酷似的脸,二来是…… 实在太喜欢他这具身体了。 不过现在呢,她改变主意了,做一次也不会上瘾嘛。 “你哥知道你和我偷情,会不会气得从地宫里跳出来?” 蝉衫麟带秀逸若游仙,玉扣一颗颗解开,晏玄嘴唇还很湿润,显出一种妖异的殷红。他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尖从指缝慢慢地插进去,不让她继续解了。 徽音不满地啧了一声,“就这么怕你哥啊?” 怏怏不悦的寻衅落了空,晏玄从松散的发鬓间捧起她的脸,在额心落下一吻。 “明日出宫来,我在延晖别业等你。” 不是悲秋 po wenxu e16.c om 延晖别业是晏玄的私宅,周缘守势缜密,在游人络驿不绝的野吟苑内,也能辟出一角清静之地。 自霜红苑回来,她原还有些气闷,本不想如他所愿,但是想想,确实也好久没有出宫了。找来卓铃一通打点,带着鸦翎,无声无息地出了宫。 等徽音到了别业,转过几重廊角,抬头一看,崔问泉竟也来了。 宫灯垂在廊檐两端,并在金丝竹帘之下,略显寂寞地燃烧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今夜没有穿深绯色的官袍,只是一身朴素的交领直裾,掖着袖,站在廊下,很久没有开口。 敢情不止约了我一个啊? 徽音腹诽着,心想是要绕开他,还是迎过去? 她和崔家没有过多的交际,他们垂头不语,总是低调而雅淡的。 美丽的姿容是点缀在名士风流里的装潢,是更深一层的赏心悦目。晏氏多出美人,他们的美是出尘端严的雅秀;崔氏也以美姿仪闻名,他们的美是病梅般的冶容妖颜。 举族没有一个丑人,洛阳士族都该学学。 天天看那些老不死的上朝,真是……伤眼睛。 徽音漫不经心,眉宇间攒着淡淡的闷倦。 雨成了洛阳的常客,秋夜里,每一道缺口都有它的落脚,雨片不绝如线,轻轻下过一阵,便疲惫地收了气势。这里曾经掩埋过太多年幼或苍老的骨殖,兴许这不尽的细雨冲洗着洛阳的御座丹墀,是在偿还罪业。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 8 p.co m 她不欲攀谈,提着裙裾就要从另一端绕开。 “娘娘。” 崔问泉见着她了,面上一怔,顾不上许多,急急地从那一端奔过来。 木屐踩在夹板上,像屐齿落在玉盘,直裾柔软地垂下,贴在脚踵两侧,翩然擦过丝缕斜飞的雨水。 奔到半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复又停住了疾趋。 徽音听到这声低柔的呼唤,颈后一刺,以为是徽真来了。偏头一看,只见崔问泉不紧不慢地向着她走来,衣裾风流无际,可谓雍容万千。 怎么说呢?很……徽音斟酌措辞,半天想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应该说是一种很合宜的美吧?这人每一寸形体都像是按照她的喜好仔细地打磨,自然得没有一丝匠气。 她转瞬便不觉得好笑,倘若崔问泉存心勾引的话,她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崔问泉在不远处停住了脚,也不掖袖了。他躬身行礼,然后直起身,朝她客气一笑。 灯芯在他瞳孔里填满了光焰,亮得令人忍不住偏过脸去,视线在她脸上端详过一圈,他才轻声道,“太后娘娘好兴致。” 什么好兴致? 雨夜来找人睡觉的兴致吗? 徽音僵了僵,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发慌。小时候被兄长抓到在外斗殴,她也是这样如坐盘枷般的不安,只好乖乖坐在圈椅里,垂头等待挨训。 为什么会把他错认成兄长?徽音大为不解,要说样貌,他和徽真并不相像;要说气质,那就更不相同了。 崔问泉见她低头不语,不经意地侧过身,闻到一点依稀的酒味。 很淡很淡,约莫是小酌两杯的程度。 “太后娘娘来见淮王殿下?”他淡声说,引着她缓缓地走下去。 “……”她咳了一声,很微妙的,“是。” “本宫来找他,自然有事协商。” 他点了点头,“殿下正在书房,别业下人不多,晌午才办了宴,闹到夜里才肯散去,这会婢子正在洒扫内堂,怕是抽不出空来。夜里湿滑,臣送您去吧。” 徽音侧过脸觑向他,好奇地发问,“什么宴会?” 方才的动人宛如昙花一现,崔问泉不再笑了,冶艳的面容重回如冰似雪的冷淡。他陪着她慢慢地往前走,边走,边用轻细的语调答话,“清谈会。” 清谈? 不等徽音询问,他顿了一顿,补充道,“近来京中筵席甚少,洛阳适龄的公子小姐们无宴可去,这回接了殿下的帖子,来相看的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来清谈辩论,结交会友,对客人,殿下没有任何的拘束。” 说到这里,他却嫌恶似的蹙了蹙眉,“倒让鼠雀之辈也混了进来。谢三娘子辩才见长,接连斗倒了几个出言不逊的经生。” 谢三娘子?谢令仪? 徽音道了声“嗯”,眉端透出些许思量的意味。 看她没有追问的欲望,两个人便只是沉默地走着。 他们其实不算有多熟悉,这样说话也是头一遭,徽音不问他来这里清谈的缘由,他也不深究她来找晏玄的目的。 不只是宫廷草木萧疏,别业也是衰草连天。枯木生不出花,往日的雅致失去了十分的光彩,走着走着书房便近在咫尺,木条框着的窗纸里,光灿灿地晕开膏火的淡黄。 崔问泉站定了,拿目光一挑,“到了。” 徽音心口高高一跳,到了该去的地方,却平白生出一些古怪的踌躇。 也许感知到了她内心的打鼓,他垂着眼皮斜斜地一睨,问,“您不进去么?淮王殿下等很久了。” 她一动不动,反应比理智更快,“你——” 话锋刚要倾泻出来,下一秒又被她迅速地吞了回去。 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跟他撒娇了。 徽音屈了屈手指,指甲重重擦过掌心,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白痕。 卷帘渐次排下淡灰的影子,女人秀丽的面容被阴翳所隐,声调也像被幽深的夜色所吞没,浸在澄寒的泉水中,无论是前部还是中间,都是一般的含糊不清。 唯有话语的尾端,仿佛是一道极黯淡的光泽,被细谨地洗去尘土。千山之外,光照而来,明净得一无余地。 他听不清前面和气的客套话,只有那段含笑的打探,清楚得几近刺耳。 徽音探了探檐下冰凉的雨丝,“……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她想起崔问泉在廊下向她走来的那一幕,木屐落在木板上,一声紧紧地衔着另一声。 分明那样的心急,在她转过头去时,又恢复成端庄优雅的模样。 一个正常的人,只有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友,才会这样急切而毛躁。徽音笑了笑,这搪塞的笑容转瞬即逝,“见了你,总觉得很熟悉。少卿大人,我们以前见过?” 她也没想得到答案,伸手欲要推门,把他留在身后。 幽深的夜里,一切都被秋霜浸得冰冷。 寒气侵上廊檐,他掩住袖子,退在她方才所在的角落里,漆黑的瞳仁没有光彩的漫射,只有千万重连亘跳跃的,冷冷的虚影。 银盏。 一阵突兀而剧烈的疼痛,在某一刻的疏漏里击中了他。 他喃喃自语,然而这低语无人可闻,被风嬉耍地卷着,倏忽便飞上了天空。乌黑的枯潮堆积在廊底,渐渐地干涸了,洁白的月影从两侧浮上来,依稀像是火焰侵吞的痕迹。 门半掩着,已经推开了半扇。 书房里的烛火泄了出来,落在木屐边上,他从容不迫地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避开这净澈的光明,直到栏杆抵住了他的腰。 雨水层层地拍向脊梁,一片又一片,从毫无重量的轻盈,慢而凌厉地转向深可砭骨的厚重。 在她即将掩上门的那一瞬,崔问泉开了口,“臣从未去过并州。” “想来是,没有见过的。”